“啊，要死。”姜应欣在一堆文件里面扑倒在桌子上。
“所以这些文件哪儿来的。”雪寂戳了戳姜应欣的头，仿佛她是一根坏掉的茄子。
今天午休的时候姜应欣就跑到了会室来连饭都没有和雪寂还有洛伦希尔一起吃，而洛伦希尔貌似也有事，急匆匆地扔下两个饭盒就跑了。
“这是早上会议分下来的待处理事务呀，有人员分配，演出计划表，还有各部分的巡逻岗。”姜应欣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睛。
“奇怪，我不是都分给他们了吗？”雪寂说。
他指的是今天早上孟鸯强迫他挑出来的临时成员，委员会的人手确实不太够，所以雪寂就挑了几个看起来比较精明能干的，然后把工作全部丢给他们了。
“你是说那些新成员吗？好意思说，你怎么能把工作全丢给他们。”
姜应欣说。
“别人只是临时成员，而我俩是正式，如果不干活岂不是要让人说闲话，所以我就分了一些过来。”
“您考虑得还真周到，不过被说闲话的概率不大，从我任职委员会会长以来大家都对我的懒习以为常了。”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姜应欣哭丧着脸。
“好啦，再忙也不能不吃午饭吧，我给你带过来了。”雪寂收起那一堆文件然后把两个便当盒码在桌子上。
“谢谢。”姜应欣依旧无精打采。
“你的状态不怎么样啊，没事吧？”雪寂有些担忧地看着姜应欣。
“其实还好啦。”姜应欣有气无力地握着筷子，但她很快听到了雪寂不满地“哼”声。
姜应欣抬头看去，发现雪寂竟然学起了岁羽同心那嗔怒的模样。
“不许对我撒谎哦姜同学。”雪寂没好气地说，“我说过我也讨厌善意的谎言。”
“好吧好吧我快累死了。”姜应欣趴在桌子上说。
“不好意思啦，昨晚都是为了照顾我，吃完午饭之后就在会室里休息一会儿吧，那些工作我来处理。”雪寂说。
“好。”姜应欣继续有气无力地握着筷子，她夹鲑鱼卷的动作就像在夹一块石头。
“要不我来喂你吧……不然你这顿饭可以吃到下午上课。”雪寂看着姜应欣那一副丧尸的模样无语道。
“那还是不麻烦你了。”姜应欣动作缓慢地嚼着鲑鱼卷就像没有牙的老太太。
可恶，是因为没有熬过夜的原因吗，为什么就一晚上没睡会这么离谱，姜应欣感觉今天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劲，比起睡眠不足她更像是从楼上摔了下来全身骨折。
“但是我很想喂你。”雪寂突然说。
“好的好的……嗯？”
姜应欣一愣，刚才自己走神的时候貌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雪寂，而对方也在看着自己，那眼神依旧淡漠看不出其他情绪。
“你说什么？”姜应欣咬着筷子尖身体向后仰了一点。
“我说，我想喂你。”雪寂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
！
姜应欣的心跳突然加快，她看着眼前的雪寂，对方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于是她只好把筷子递给雪寂，然后雪寂又夹起菜吹了吹送进她的嘴里。
这就是雪寂不希望别人撒谎或者欺骗他的原因么？姜应欣已经感受到人人之间实话实说的美好场景了。
“咳咳！”吃得太快太急的姜应欣又在走神，于是不出意外地被呛到了。
雪寂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姜应欣的背然后起身为她接了一杯水。
“昨晚上谢谢你了姜同学，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事情，不然我也许还会被噩梦折磨很久。”雪寂放平了声音继续喂姜应欣吃东西。
“你现在已经好一些了吗？”姜应欣问道。
“好多了，我感觉自己也许不会再做那种噩梦了。”雪寂的表情更加舒缓。
“那就好那就好。”姜应欣侧过眼不去看雪寂，昨晚的事情她一直感觉像是在做梦，而且自己还说了那些话……
“姜应欣。”雪寂又接着叫道。
“啊……呃……怎么了？”
“很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我明明说过讨厌欺骗我的人，我却也在欺骗别人。”雪寂低着头说。
“原谅我一直没有将做噩梦的事情告诉你，我之前请假也没有在家睡觉，放学之后也没有去医务室，那些都是敷衍你的说辞。”
“哦。”姜应欣眯起了眼睛。
她突然笑了笑，“其实也没必要道歉吧雪寂。”
“为什么？”雪寂疑惑。
“不希望欺骗或被欺骗的前提，应该是对方必须成为你信得过的人，对吗雪寂。”姜应欣说，“连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的话，那跟对方说实话就没什么意义了，只会对自己不利。”
雪寂沉默着睁大了眼睛。
“所以我很开心你能和我说这些，雪寂，你没必要道歉。”姜应欣挠了挠头笑着说，“你能和我坦白这些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
“这样啊。”短暂沉默之后，雪寂也笑出了声，“果然，姜同学你也是很聪明的人。”
“我只是不傻。”姜应欣含糊地别过头去又不看雪寂了。
“不过我有个很好奇的问题。”姜应欣摸着自己的下巴又继续问道，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而严肃，那装模做样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爱。
但雪寂还是比较适当地让自己也严肃了起来，他使用了敬语，“您请讲。”
“雪寂你为什么会讨厌欺骗自己的人？”姜应欣问。
“……”雪寂突然又沉默了片刻。
看着雪寂那逐渐变得清冷的表情，姜应欣瞬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但好在雪寂最后还是开口了。
“姜同学，我以前是个孤儿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雪寂轻声说。
姜应欣点了点头，她听洛伦希尔说过，后面自己又去专门了解了一下。
雪彦并非雪寂的亲姐姐，在此之前雪寂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直到雪彦通过某种方式将他领养了回来。
“我之前一直生活在孤儿院里，那时候年纪还小不太懂事，现在回过头去想，那个孤儿院的生活条件其实很差，因为得不到资助。”
雪寂的声音很沉缓，貌似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在那个孤儿院里小朋友不算多，但大家彼此之间都很团结，有个姐姐一直对我很好，几乎把我当亲弟弟来照顾，比我大了三四岁左右。”
又一个姐姐？姜应欣的额角一颤。
雪寂这家伙好像很容易受到这些大姐姐们的照顾，不管是雪彦还是洛伦希尔，甚至于现在他口中这个孤儿院的姐姐。
“我从小胃口就一直很大，吃什么东西都很快，而且不满足，这在那个孤儿院里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资助不足，每个孩子每天的食物分配都是固定的。”雪寂看着便当盒发呆，“所以我一直都在挨饿。”
“但那个姐姐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后面她就开始分出自己的饭让给我吃，自己只吃很少一点点。”
雪寂的声音颤抖。
“她说自己饭量很小而且没什么胃口，希望我可以帮她一下不要浪费粮食，不然会被孤儿院的老师骂。”
姜应欣一愣。
“年纪小不懂事，当时我就那样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某天那个姐姐突然晕倒了，孤儿院的老师说她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雪寂的声音慢慢地越来越低直到完全消失，他的头也越来越低，不再是那种清冷的情绪，他整个人变得都有点悲伤。
“这样……啊。”姜应欣也变得沉默。
“因为那件事我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面就慢慢发展成了这种情绪，我知道那个姐姐是为了我好，但还是……会生气的吧。”
雪寂缓和了一点自己的表情。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当成傻子一样来照顾的感觉，为了利好他人而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身体健康……”
雪寂的拳头慢慢握紧，“我不喜欢这样。”
然后这种情绪也就逐渐被雪寂的心理所扭曲，变成了不想被欺骗，不想被隐瞒，任何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强硬。
“其实我也不是讨厌欺骗我的人，我或许只是讨厌善意的谎言，看见善良的人为了他人付出不属于自己的代价，还要笑着说自己没事。”
雪寂笑了笑。
“这种情感是不是太幼稚了。”他有点讥讽地说道。
“还好吧。”姜应欣轻声说，她又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而且你不也是这种人么。”
“嗯？你说什么？”雪寂疑惑地低头去看姜应欣，他发现姜应欣在浅浅地笑。
但随后姜应欣的笑容瞬间消失，她的目光突然也变得好冰冷，又如此深邃。
雪寂顿时感觉不对劲。
“雪寂，说说吧。”姜应欣坐直了身子，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强打精神，然后坐得和雪寂更近了一点。
“说说吧，雪寂，你为什么会做噩梦，你在害怕什么，又在准备什么，我可以感觉到你最近精神力又飞速提高了不少，而且你最近完全无心学习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神秘术上。”姜应欣说。
“……果然瞒不住你。”雪寂摸了摸鼻梁。
“不要对我撒谎哦雪寂，我也不想被人蒙在鼓里，我想尽我所能帮帮你。”姜应欣笑着说。
她又继续说道：“并且我不会勉强自己，虽然我会帮你，但我会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危，这样你就会完全信任我了对吧，因为我是聪明人。”
“也是。”雪寂再次笑了起来，他捂着自己手臂上那个笑脸印记。
他开口说道：“当然可以告诉你，姜同学，但是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之后也希望你可以告诉我一件我想知道的事情，好吗？”
“你想知道什么？”姜应欣问。
“关于……”
雪寂的表情慢慢变成了苦笑。
“关于洛伦希尔姐姐的事情。”
姜应欣猛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当然，她不是傻子，雪寂也不会是傻子，每个人心里有盘算的家伙，都不会是傻子。
精神力奇高的超越者们最擅长推理和察言观色，也最擅长隐藏自己的心绪。
所以才会需要坦诚相见，不然一些事直到后悔之时，就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洛伦希尔姐姐这几天很忙，但是校长并没有将晚会筹备的事情丢到她身上。”雪寂说，“或者说自从她完成上一次的任务之后就一直变得很忙。”
“我想姜同学你或许会知道姐姐到底在忙什么？”雪寂笑着问。
“……”
姜应欣慢慢低下了头，她轻声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对。”雪寂的笑容更加深刻，也带着星星点点的悲伤。
“但我还是想听听你会不会对我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