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方朔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喃喃道:“怪不得要找那么多新郎,这肯定也跟那个死殷宁一样,是只骚狐狸。”提到殷宁,余方朔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转头去找张白间,就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刚才还在跟自己说话的人,居然不见了!!
余方朔转头找他,但是这墓室就这么大点,总不能是钻棺材里去了吧?想着,余方朔就想过去看看,脚刚迈出去一步,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他只是停了一下,再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影如闪电般冲了上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他吓了一大跳,直接矮身躲过,再回身去看时,就见张白间握着匕首疯了似的朝他追了过来。余方朔拔腿就跑,边跑边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我就知道你跟下来肯定没安好心!!”
“余方朔!拿命来——!!”那一瞬间,余方朔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有种恍惚感,就觉得这声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过。还没想到呢,突然太阳穴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一样,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梦里能感觉到好像有人一直在掐他的胳膊,余方朔就被疼醒了,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就看见江泽月眉头紧蹙着看着他,余方朔意识刚回归的时候,就感觉到头很痛。他又闭上眼睛,一脸痛苦的摸着自己的脑袋,正要问话,江泽月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拉到了怀里。
听着耳边沉闷的喘息声,余方朔有些懵,张白间站了起来,叉腰道:“终于醒了!唉,你要再不醒,他就要把我弄死了。”余方朔环顾四周,这里已经不是他们刚才所处的那间墓室了。怎么回事?他穿越了?
“你中幻觉了,壁画的颜料里有致幻成分,你盯着看了太久,中招了。我刚跟你说了几句话,你转头一看见我转头就跑,结果踩在石床上,脑门直接磕在了地上。”张白间指了指他的头,余方朔摸了一把,果然能摸到耳朵后面肿起了一块。
这可真是太丢人了……
余方朔咳嗽一声,拍了拍江泽月的背:“好了好了,我没事……你怎么出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泽月放开他,余方朔这才看见江泽月头发披散着,身上挂着一件褂子,看起来就像个疯子一样。余方朔有些忍俊不禁:“你这经历了什么啊?怎么成这样了?”
江泽月看了他半晌,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过了头。
“醒啦……醒了就没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余方朔回过头去看,就看见那个老太婆拄着法杖走了过来。那一瞬间,余方朔浑身的警惕都起来了,正要爆发,江泽月就按住了他:“没事。”
余方朔不理解,直到那老太婆走到他们面前,凌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皱纹遍布的脸。余方朔眯了眯眼睛,就认了出来:“婆婆?!你,你怎么在这儿?”
老太婆走到他边上坐下,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朔好多年没见了,越长越俊了……”说着,她像是小时候那样,伸出手摸了摸余方朔的头。
她不是余方朔的外婆,而是廖子琪的婆婆,他们家很早之前也就离开青海了。余方朔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您没有跟着叔叔阿姨回省城吗?怎么回来这儿?”廖婆婆突然垂下了眸子,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神色。
“婆婆做了错事,不得已留在这儿了。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冥王殿下说你病了,来这里取一味药,现在跟我走吧。”她站起来,就往石室一旁的甬道缓缓走去。
余方朔还是没听明白,就看江泽月,想让他解释一下。江泽月把他扶起来,这时余方朔就看见了他刚才躺的石台边上堆着一件脱下来的华服,还有金冠。再看向江泽月,对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搀着他往甬道去了。
“她坏了事,原本是要被抓回冥界的,最后她没有办法,去求了谢婉,愿意用一生帮她守这个陵墓。谢婉就去江北城那儿给他求了情,她才能活到现在。”江泽月淡淡道。
“他做什么了?”
张白间跟在后面,几次想插话,但是发现自己根本融入不进去,就放弃了,安安静静的跟着。江泽月顿了顿,道:“你还记得廖雅楠吗?”余方朔点点头,他当然记得,廖雅楠就是囡囡,廖子琪的妹妹。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了一场大病,病死了。
他们家里人一直是重男轻女,廖子琪因为他们没有尽心好好医治廖雅楠,到现在都不肯回家去见他爸妈。
“当年,是她从外面找了一个道士,希望那人能救救廖子琪。那道士就让她把廖子琪送到道观里,然后告诉她,廖子琪的命在鬼王手里攥着,要想让鬼王放过他,就要送给鬼王一个新娘,鬼王高兴了才会放过廖子琪。”他看着余方朔,听到这里的时候,余方朔已经觉得不对了:“跟殷宁还有关系。”
“没有,这都是那道士胡说八道的,那个假道士已经用这种坑蒙拐骗的方法害死过很多人了,而且每次都是打着各种旗号,那些人死了下到地府,搅得殷宁不得安稳,不然他也不会管这事。”
“其实真相是,他们把廖雅楠的心脏换给了廖子琪,然后把她伪装成了病死的样子。”
那一刻余方朔心里的震惊,盖过了这个老人家在自己心里慈祥的形象。确实,廖婆婆对廖子琪和自己都很好,但是他也知道廖婆婆不喜欢囡囡,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什么重男轻女。后来想想,余方朔他真的很心疼这个女孩。她死的时候,还不到十五岁……
廖子琪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所有给他看过病的医生都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婆婆都很着急,他自己也很难过,但是命运就是如此。那时候余方朔经常去他们家玩,就能看到廖雅楠拿着一把比她还要高的扫帚在打扫院子,看见他就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余方朔从廖子琪嘴里得知,囡囡每天要干很多活,干不好的话叔叔阿姨还不给她饭吃。所以每一次余方朔家里添了荤菜,他都会拿一个小碟子分出一份,偷摸从墙这边给她递过去。
余方朔还见过她冬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前堆着很多衣服,小小的两只手被冷水泡的发青发紫,满是冻疮。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偷过懒,她总跟余方朔说,哥哥生了病,爸爸妈妈都很辛苦,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廖家兄妹的关系其实很好,但是因为廖子琪的病,他不是在省城住院,就是被送到各种地方治疗,根本顾不上廖雅楠。他的家里人真的为了廖子琪的病费了太多心思,但这心思,却没有分出一点给廖雅楠。余方朔离村太早,走了之后他也没有办法照顾到那边,听到噩耗的时候,廖雅楠也已经去世两年了。
想到这,余方朔突然觉得心痛如刀绞,胸口有些闷。他一手按着心口,记忆中廖雅楠的样子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她身上被扫帚打过的伤痕和满手的冻疮却是历历在目。想到这儿,余方朔不禁湿了眼眶。
人到底还要变得多好,才会为世人所容纳?廖子琪那么爱护这个妹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该有多难过啊。可那是他的父母,他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更不可能让他们偿命。一个小小的生命,怀着对人世间的向往来到这个世上,迎接她的却是嫌弃和恶意。十几岁,她甚至都还没有走出过大山,去看看外面繁华的世界,就已经离开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余方朔冲着前面的人问道,后者顿了顿,再开口已然沙哑:“是我对不起他们……”
余方朔放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半晌后又松开。他能做什么?他们又不是自己的家人,他只是为她打抱不平,但是他没有立场和资格去斥责这些凶手。
“假道士死了之后,原本冥界还要提前索走她的命,但是她找了谢婉,谢婉就是这个墓的墓主人,我们要找的药也是她的。”余方朔不知道谢婉是谁,就问他:“谢婉是谁?那只狐妖?”
“你见过她的。”看见他的眼神,余方朔猛的记起那一天的不速之客,脸色立马就变了:“是她?就那个自称妖族公主的女人?”江泽月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一瞬间,余方朔突然看着江泽月身上那件暗红色的里衣非常不顺眼,但也不能现场给他扒了,就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你准备拿她的药,来救我?”江泽月可能是看见他的眼神很不友善,正色道:“等价交换,我可没有求她什么。”
“那我也不要,我宁愿喝那个药苟且偷生!”余方朔一想起那人的模样,心里就恶心的要命,他可不会为了活命去欠她的人情。不然以后再见面,指不定怎么埋汰他呢。
江泽月一皱眉,严肃道:“胡闹,毒不解开,只靠抑制你的身体就完了。你放心,她肯定也是得到了她想要的,不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松口。解景河就是栽在了她手里,然后被她提到冥帝那儿去了。”
“你放心,这个药肯定能解你身上的毒,而且我和谢婉商量好了,她也不会再计较解景河的事情了。”余方朔内心翻了个白眼,表情仍旧不高兴。江泽月就凑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她跟我又没有关系,别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