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警局，江泽月是那一个稍后的，余方朔则是被首先带进了审讯室。负责审讯的，正是那个警察小哥和那个开车的小年轻。说真的，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本来就心里发虚，更何况余方朔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不是内心一直在强撑着，他这一会儿肯定漏洞百出。
    那个警察小哥非常心细，从上车起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调节余方朔的情绪，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那么紧张。同时，余方朔的任何微表情，在她这里也全都一览无遗。
    “好了，接下来我们问你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思考后再回答，这都是会被记录下来的。”余方朔点了点头，那人看了一眼旁边做笔录的，确认准备好后，问出了问题：“你知不知道，你的朋友许明一和戚小小已于昨日下午死亡，他们生前，有没有联系过你？你当时人在什么地方？”
    余方朔在一阵坐立不安之中猛的抬头，满眼的不敢置信，然后就像在车上的时候脑子里演练的一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激动道：“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死？警官，你们问我们话也不能胡说吧？！”
    “如果不问你有关案子的事情，你以为我们会找你问什么？”
    余方朔的眼神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软弱了，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尤其刚硬：“你们难道不是想问解景河吗？”审讯室里静默。
    那一会儿，余方朔在车上听完江泽月的传音之后，就已经开始规划一会儿怎么回答他们的审问。但是如果只是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太假了，就算他们抓不到错，但是后续一定没有办法完全脱身。所以，一定要找另外一件事情，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结合江泽月说的，打消他们对自己的怀疑。
    他知道这么做是挺对不起许明一和戚小小的，但是他没有办法，他不能被抓，否则他就一丁点获胜的可能都没有了。
    看着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那个做笔录的就在纸上记录了什么，并对余方朔道：“没错，但是这是另外一件事。我们没有骗你，许明一和戚小小的确是死了，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也成了那场凶杀案里的受害者。”
    看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眉心紧蹙起来，逐渐湿了眼眶，他像是脱力了一样坐回在原位置上。这不是装的，只是昨天到现在，变化太多了，他看似清醒，但其实一直都没有彻底回过神。此时被他们问起自己是否和他们的死有关，余方朔还是支持不住。
    他捂住脸，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明明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
    “你离开？你去了哪儿？”警官问道。
    “那一天江泽月在他家里举行派对，有我还有他的几个朋友都在，我是今天才回的宿舍。回到宿舍我就听别人说解景河好像出事了，我以为……是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可据我们所知，你和江泽月只是大学舍友，认识时间很短。而那天，是戚小小的生日，你为什么不陪她一起去过生日，而要去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家里开派对？”
    说到这，他们看见余方朔垂了垂眼帘，睫毛还是湿的：“戚小小是我高二的时候交的女朋友，许明一是我小学就认识的朋友。但是那段时间，我们闹了些不愉快，我就没有去……”余方朔咬了咬牙，默默低下了头。
    “什么不愉快？方便说说么？”
    “我病了，医生说我可能最多还能活六个月……他们都很在意我，我一直瞒着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病了，所以想要疏远他们，就没有去，早知道是这样，我真不应该让他们出门。”这是真心话，余方朔也想过，如果那一天，他们哪儿也没去，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但也有可能不变，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那个警察示意旁边的查一下，果然就查到了余方朔在杭州的病例，至少这一点，他是没有说谎的。
    “事到如今，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凶手的，请你节哀。刚才你提到解景河，我们这边也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一下。”余方朔看着，对方翻开自己手上的一个档案，看了一会儿，就问他：“解景河最后一次离开，是因为你在军训期间病发他搀扶你回宿舍的是吧？那为什么他在不久之后就突然离开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个，余方朔确实没有想过，此时被他们盯得脑门儿上的汗都要出来了：“我不知道……他只跟我说，他有点事情需要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两人的神色，就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就追问道：“警官，他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他平时性格就沉默寡言的，跟我们都不怎么交流，如果有什么事，可能是他没解释清楚。”
    那个警官闻言突然抬起眼睛看向他，那个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余方朔内心打了个突，心想：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他就是想试探一下，警方对解景河这件事情秉持怎样的态度。因为死掉的不是本人，警方肯定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所以他就想试探一下，看目前警方是进行到哪一步了。但是看这人的眼神，好像不太友善。
    “我……”
    “他是出了点意外，我们也在寻找他的下落。行了，小杨，送他出去在外面等着，让那个进来。”小杨点了点头，余方朔也松了口气，站起来刚走到门口，突然那个人又拦住他。余方朔不解的看着她，就听他又问道：“你在来北京之前，是不是和这两个人，去过一趟陕西秦岭？”
    余方朔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也不奇怪，现在的网络，这些东西都是透明的，余方朔也不奇怪她会知道。但是，她现在问这个是几个意思？
    “对，毕业旅行，还有其他的两个朋友，有什么问题吗？”警官和他对视了半晌，微微一笑，满眼的意气：“没什么，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余方朔看了半晌，还是接过来了：“谢谢，但我想应该是用不着了。”
    送走了余方朔，小杨就想去找人带江泽月过来，却被突然出现的人给拦住了：“陈队，怎么了？”陈洁源看着余方朔刚才离开的方向，道：“放了那个江泽月吧，他已经没什么用了。”
    “啊？那李局那边怎么交代，我要交供词的啊。”小杨眼看着，陈洁源闭眼叹了口气，收回目光：“问他也没用，这两人已经串通好了，问不出什么的，没有必要。”
    小杨琢磨了半晌，突然如梦惊醒道：“陈队，你说那个余方朔在说谎？！”
    陈洁源转回审讯室，拿起那份笔录，翻看了一会儿：“这小子嘴里没几句实话，但是我们没有证据，他就是吃准了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果他真的说谎了的话，我们可以先找个理由拘留啊，现在放出去，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但是，我看他不像是撒谎啊。”
    陈洁源就笑了：“看着不像撒谎？这世上多的是人长得人畜无害，内里却是蛇蝎心肠。这个余方朔你看他一副普通大学生的样子，但他心思很重，把谎言编撰的一环扣一环，但是他考虑的再周全，也有疏漏。”
    小杨连忙追问：“是什么？”
    陈洁源眼神顿了顿，合上了那份笔录，交给了他：“别问了，这份笔录就给李局交上去，但是告诉桃子，尸检报告先不要交上去，拿给我。”小杨不明所以，但是陈洁源是队长，他的任务就是服从，接了她手里的笔录，就离开了。
    .
    余方朔在警局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就看见江泽月已经出来了，他快步迎了上去：“这么快？！”
    “他们没有审问我，直接放我出来了。”江泽月摊了摊手，余方朔就有些不服气了：“凭什么？！就看着我比较傻是吗？”
    江泽月就笑，然后眼睛看了一下另一个方向，示意他边走边说。
    “那个警察临走的时候，问了我秦岭的事情，还给了我他的名片。”余方朔把名片给他，江泽月就接了过去，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追问道：“真的不会有事吗？我看那个警官好像很不好忽悠的样子。”
    江泽月翻看着那张名片，看够了，又塞回在他手里，顺手又牵住了他的右手“她当然会怀疑，你别看她是个女的，警惕心可重了。仅凭你的那几句话，她是不可能信得，而且，她肯定已经发现端倪，不然也就不会直接放弃审问我了。”
    他这个回答令余方朔大吃一惊，他猛的停了下来，惊讶道：“你说什么？！！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早就有准备，根本不会因为监控就相信我说的话？”江泽月点了点头，余方朔就炸了：“那你还把我推出去，你就不怕我被他们扣押了吗？！！”
    江泽月按下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微笑道：“我敢让你去，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不敢做。那个女人很聪明，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之后直接把你关起来，就说明警方已经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接下来，我们就等他们的好消息就行。”
    余方朔抽回手，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前走：“你说那个领头的帅哥是个女的？我看着不像啊。”
    “她好像是声带有什么疾病，说起话来才有点沉闷，但她确实是个女的。帅哥……也就那样吧。”
    余方朔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他扭头看着江泽月：“你说警方已经查到了有用的东西，是什么？和江北城有关吗？”
    此时天色渐晚，日落西山，他们走的这条街被铺满了夕阳的颜色，就像是一条通往天府之国的阳光大道一样。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但是并不喧哗，所有人都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又好像他们就和走在大街上的普通情侣没什么两样。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的包容性还是挺大的，但为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是冲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