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很麻烦,弦月刀下从不留活口。这小子也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逃脱了,我们能做的只有清理掉伤口表面的毒。但是身体内的,我们没有办法……”余岑看着廖子琪,语气很轻,好像怕吵醒他一样。
弦月是一把古兵器名字,它的主人是两大冥王之一,锁罗王的副将,名为罗刹。传说弦月是一把弯刀,因刀身如同月初时天上的月亮,因而得名。被弦月所伤,伤口伤口受剧毒感染会腐烂发臭,就像是尸体一样,偏生人还是有意识的,整个过程痛苦不堪。
余方朔坐在床边,已经麻木了:“都是我的错,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非罗刹女自愿放过,不然这毒是没有其他办法能解的。”
江泽月昨晚的态度,他明显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伤廖子琪的鬼肯定就是他找来的了。
罗刹女是冥府的将军,江泽月到底是什么人?
“他明明说过会放过他的……”余方朔喃语着,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余岑听去了,问道:“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余方朔很老实的把所有事都交代了,从江泽月回来,到昨晚他威胁自己的事情。他自己没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但是爸妈不一样,他们是不如奶奶厉害,也不及廖子琪有本事,但是他们懂得多,否则廖子琪现在已经直接毙命了。
余岑听过之后眉头紧皱,摸着下巴:“那个小子自我知道就已经被你奶奶领回家了,到底是哪儿来的,她老人家也从没提。只跟我们说你命中有一大劫,要得贵人相助才能挺过去。”
“现在想想,她可能也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的我和你妈。”他苦笑一声,好像是在怪怨自己。余方朔从小就不在他们身边,一直都是余槡照料,他们也很少关心过孩子的生活,只知道余槡虽然脾气差点,但肯定不能害自己的孙子。
余槡也跟他们证明了,不管平时有没有责骂,余方朔确实被养的很好。因为他们的工作好,所以从不吝啬对家里的花销,余方朔从小就被照顾的比村里其他孩子都白嫩干净。每年见面的时候,孩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会跟他们抱怨一些小事,撒娇似的跟他们说,自己也想跟他们一起去外地,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
孩子大了,心事也多,两人也会经常关注他的心理情况,但有些东西,是后天没有办法弥补的。
“你不要怕,我和你妈会想办法的,不管他是什么,我们也不可能再让他来打扰你。”
余方朔看向廖子琪,愁苦道:“他怎么办?如果伤他的鬼是江泽月找来的,那我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我不求他,他就真的死定了。”
他不知道江泽月到底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但显然,他肯定不是在惦记过去那些美好岁月。又或许,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别的目的。而这里面,不包括丝毫爱意。
“你不用想这些,好好休息,然后调整好心态去上学。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想办法的。”余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起身离开了。余方朔看他走到门口,顺带关上了门,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原来好成绩真的不是万能的,以前游手好闲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警告他,没有一个好的成绩,未来的道路那么庞杂混乱,怎么在其中另辟捷径。他也懂得,学习不会是唯一的出路,但绝对是最好走的一条路。可是这一刻,他才明白,在某些领域,即便是教授,他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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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天气又干又热,脚踩在路边都能感觉到,好像有火在脚底板燃烧着。千允默在取药窗口领了药,赶忙转身往电梯口跑去,那个地方人真是太多了,他被空气中弥漫的汗臭,狐臭味熏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进了电梯,他按下了六楼的按键,然后看着电梯门逐渐合上。在等待上楼的时候,千允默看了一下药单上的药,发现比上次的少了几样,心里松了口气。
到了六楼,他走出电梯门就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戴着帽子慌慌张张的,跟他撞了也没有说话,而是扭头就进了电梯。千允默转身看向那人,但是还没来得及看清脸,电梯门就已经关上了。
他皱了皱眉,转身就想去按电梯,身后走来一个人叫住了他:“千允默。”他回过身,就看见了一个满眼笑意的少年站在前面,看见他要按电梯,走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
千允默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道:“哦……也没什么,走吧。”千允默拉过少年一只手,往里走去。期间,他问那人:“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已经没事了,也不用再吃药了。”他看着千允默,眼睛里一片璀璨,那是他压抑不住的欣喜。千允默也笑了,手也牵的更紧了:“我早就说过,你一定会好的。今晚庆祝一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少年点了点头,两人停在了一个病房前。
两人推门进去,坐在床上的人闻声转头看了过来,看见两人,露出了一个微笑:“阿叶,你们来了。”
唐叶把拎着的水果提到了桌上方向,然后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姐,医生说我好了,药不用再吃了,我已经没事了。”他高兴的牵过女孩一只手,放在手心里,两只手紧紧握住。
唐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好了就好……都是我没照顾好你……”唐叶摇了摇头。
千允默走过去,把药放下:“小姐,药我替你取回来了,你就不用下去跑一趟了。我看了一下,好多药都停了,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他拿起一苹果,从抽屉里拿了水果刀就开始削皮。拿着苹果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白皙修长,和鲜红的果子放在一起,显得高贵又精致。
“医生说我是好了很多,如果没什么意外,过段日子就能出院到处走走了。”
“那我接你去我们那儿住吧,趁着假期,我带你到处去转转。”
唐瑶点了点头,道:“好啊。”女孩长得很好看,但可能是因为常年用药加上疾病的缘故,精神气不太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肉眼可见的病态。
千允默还记得,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唐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千允默能感觉到,唐叶和平时不太一样,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轻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千允默打心里为他高兴,笑道:“看你这样,我要再不拉住你,你下一秒就要飞天上去了。”听他调笑,唐叶回身看向他:“千允默,谢谢你。”
“……怎么了?”
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奔流不息的一泉春水,那样柔情温暖。唐叶垂着眉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显得他眼眸更加深邃:“这些年你为我和我姐的病操了不少心,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会跟她一样……所以,谢谢你。”
闻言,千允默只觉得心酸又苦涩,他拉着唐叶停下,伸出另一只手把他揽进怀里:“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知道我爱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与我而言都一样。”
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来得及早些找到你,把你好好的保护起来。或许那样,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小姐会好的,等他好了,我们把她接回家里,有我在,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们两个了。”他摸着唐叶的后脑勺,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呼吸着。
唐叶和唐瑶都是抑郁症,已经很多年了,但是唐瑶比唐叶要严重许多,是重度抑郁症。那一年,唐叶十五岁,已经病发两年,唐家人实在没有办法,就找了千允默来照顾他。小时候的唐叶性格孤僻,和谁都不亲近,但是见到千允默的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一种非常想和他亲近的感觉。
千允默也好像早就认识他一样,第一次见面,就笑着向他张开了胳膊,任由他扑进怀里大声哭泣。因为他的病,他和千允默才相遇,但是这么多年,唐叶却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千允默好像早就认识他,他自己看着这个人,也觉得好熟悉。后来有过无数次,唐叶和千允默提起这件事,亦或是问起他的家庭,千允默只是看着他,然后微微一笑,选择避而不提。
这个人温柔又绅士,长得帅而且对他的一切喜好都了如指掌,堪称完美。所以他和自己说,他喜爱自己的时候,他是不能理解的。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迷乱不堪的家庭,和那一堆药和病历。他性格孤僻内敛,千允默自信阳光,他很会讨人喜欢,他不相信,这样的人能喜欢自己。但是,他也是真的爱他,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不相信千允默会爱自己,是他对自己不够自信,但是他完全相信千允默的为人。他相信他不会骗自己,不会抛弃自己,不会让自己伤心。
他和千允默在一起的这两年,生活过得无比美好,每天醒来都是新的风景。他上学的时候,千允默会经常翻墙进学校,一服外套一件校服混进教学楼给他送零食水果,会接送他上下学。没有成年之前,他会和自己亲吻拥抱,但从没有逾越半分。
他每天都会收到不一样的惊喜,有时候会是一束他最喜爱的花,有时候会是他最喜欢吃的蛋糕。他做的每件事都体贴入微,让自己深深沦陷,恨不得永远溺在这蜜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