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就该负自己的责任,哪有既要又要的道理。
接受了什么享受了什么,相对的,就应该付出些什么。
靳苏琦完全去可以追寻自己的幸福,她不会去管,但是靳泊礼不可以离经叛道。
这是她从小一直教的。
说起来,面前的这个女孩其实无辜,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何蓉珺的神色温和,没有在靳泊礼面前的严厉与责备,她轻声的开口:“我突然出现,希望没有吓到你。”
顾听晚以为她会甩出一张支票,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还在提前想会甩给她多少钱,犹豫这张支票要不要接,突然听见这句话,懵了一下。
“没有。”
“苏琦很喜欢你,也很依赖你,”何蓉珺保持着笑容,“其实她身边的朋友对她多少不是那么纯粹,但是你很特殊,谢谢你愿意陪她来。”
到底是豪门贵妇,讲话很漂亮,温柔又动听,但是与人之间仍有似有似无的距离感。
或许非她本意,生活的环境造成的气场,无法消弭。
又或许是故意,毕竟确实有阶级在。
顾听晚没有想太多,礼貌的弯唇:“都是我应该做的。”
工作人员送来两杯咖啡后迅速离开,整个休息区只有她们两个人在,何蓉珺知道靳泊礼那边现在一定得到了消息,自己的时间并不多,她轻抿了一口,却也仍旧淡定自若,似乎只是在与她闲聊。
“顾小姐很漂亮,像你这样的漂亮脸蛋如果去当明星,应该会很受欢迎,怎么想到做幕后工作呢。”
“我非科班出身,不会演戏,”顾听晚扬起小脸,一双眼睛似春水,干净莹亮,“而且我也不习惯面对镜头,面向大众,化妆师这个工作对我来说相对自由。”
何蓉珺点点头:“这样。”
她的目光突然沉静,“可是豪门,并不如外界传的那样舒心自在。”
“我看的出来,顾小姐是习惯自由的人,但是一旦踏入豪门这个圈子,要会礼仪、要有社交能力,要学财务管理,要了解并处理许多复杂的人际关系等等,言谈举止更是要接受审视,要学会面向大众,顾小姐真的可以接受吗?”
更何况靳家本身就处在风口浪尖上,靳太太势必要在公众前露面,要在各大名门望族中游刃有余,要成为端庄的完美的靳太太,没有自由可言。
她已经这样生活三十多年,清楚其中的枯燥乏味。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所说的,享受了什么,同样,就应该付出一些东西,哪有既要还要的道理?
顾听晚低眸,手指不自觉的紧紧握起,用力到指关节泛起白意。
她深吸了口气:“伯母,您误会了,我从来也没有奢想过。”
“我知道。”何蓉珺颔首,“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一开始是泊礼强迫了你,把你强行的留在身边,他从小长到大,其实没有多少肆意的时候,被规束在继承人这三个字里,一直都很孤独,他喜欢你,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留下你,所以才这样偏执。”
“可是这也不是他可以这样对你的理由,我真心的觉得歉意,所以向你道歉。”
顾听晚愣了愣,一时无措起来。
何蓉珺看了一眼时间,猜测这个时候,靳泊礼差不多快要到婚纱店附近。
她冷静的继续开口,是今晚的目的:“顾小姐,合约还有六个月,我可以帮助你提前结束,五亿的赔偿我来支付,你能立刻获得自由身,无论去哪里都再没有束缚。”
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顾听晚的脑子里炸开。
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就在这刹那,心脏随之加速,好像要从心里跳出来,难以平复,连带着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合约...立刻结束?
“无论你对泊礼有感情又或者是没有感情,这个时候结束,对你们彼此来说是最好的。”
何蓉珺已经听到从楼梯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暗暗叹气。
他到底还是乱了阵脚。
靳泊礼沉着脸进入休息室,听到的下一句话就是——
“顾小姐,我的提议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可以随时找我,我等着你的电话。”
提议?
什么提议。
心里突然生起阵痛。
他第一次感觉走的太慢,几乎是要跑起来,失去了风度,在瞧见顾听晚的那一瞬间,莫名的痛意和慌张让他指尖发麻,让他感觉到浑身散发寒意,似乎连时间都过的很缓慢。
小姑娘在发呆,一动不动,怔怔的低眸,连他突然出现也没察觉到。
靳泊礼一瞬间的气血翻涌。
她在考虑什么?在想些什么?
是他根本无从得知的事情。
但是他还保留了理智,脚步沉稳缓慢下来,在何蓉珺的目光下,一步步的走到顾听晚的身边,满是占有欲的把她带入怀中。
然后直直的去看何蓉珺,嗓音在隐忍下,显得紧绷,黑漆漆的眸子泛起一阵的沉戾。
“妈妈,你们在聊什么。”
何蓉珺可以肯定,她的儿子心神不稳,抛却了她从小教到大的冷静沉着,身上所有的仁义道德、伦理纲常,正在渐渐的陷入崩塌中。
所以她并不后悔今天来找顾听晚说这些。
“你去问她吧,”何蓉珺站起来,“看她想不想和你说。”
她其实有个预感,顾听晚会来找自己。
如果她儿子不在中间阻挠的话。
“我去看苏琦试衣服试的怎么样。”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怀里的人已经抬起头在看他,但是那双眼睛仍然有点失神,靳泊礼的喉结克制冷静的滚动,他很好的控制了情绪上的不安,低眸看小姑娘时,一如既往的温和。
“宝贝,和她聊了什么,告诉我。”
顾听晚抿了抿嘴,不想说。
不得不承认的是,靳泊礼妈妈的那些话,确实让她震惊的同时,心底也在松动。
纵然不舍,纵然喜欢靳泊礼,提前结束,对他们双方都好。
何必去在乎那六个月,合约终究是要结束的。
长痛不如短痛。
她的唇翕动,五指握紧,在靳泊礼的逼视下额角泛起密密的汗珠:“暂时别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