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苏易五点半起床,先把办公室的卫生做了,然后脱得精光地往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苏易发现手机在刚才做卫生的时候放到外间的办公桌上,就出来拿手机。
当苏易光溜溜地走到外间的时候,却突然有一种感觉,这办公室的所有东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甚至连衣服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也只有这赤条条的身体。
打开热水,当热水从头浇下的时候苏易渐渐从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起来。洗完头和身子,苏易在热水中冲了一两分钟,将手伸到墙上的控制阀,猛地调成冷水,冷水在身上一激,苏易浑身一个激灵,用手在身上搓着,冲到身子开始变凉最后变红,苏易关掉冷水,擦干身子,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
打开电视,冲上一杯咖啡。看完早间新闻,苏易突然有一种想回一趟老家的冲动。
“大斌,今天有其他安排吗?”苏易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罗斌的电话。罗斌回单位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回单位后情况怎么样。
“没啥安排。咋了?又想来蹭饭?”罗斌应该还没起床,因为苏易听到了开床头灯的声音。
“突然想回一趟老家。一起去不?”
“行。你几点来接我?”电话里传来淅淅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看你什么时候收拾好。”
“半个小时吧。”
从外贸大厦到罗斌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苏易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手包看了看,里面有一沓还没拆的钱,另外还有大约一千多的零钱。
拉开抽屉,苏易看了看,伸手把volvo的钥匙拿出来挂到腰间。
苏易先去加满油,这是苏易的习惯,哪怕是小长途,苏易也会在出发前也要油箱加满。
在约定的半个小时后,volvo停在了罗斌住的小区门口。罗斌正好从小区里走出来。
“早饭。”罗斌把一袋油条和一盒牛奶递给苏易。
“真贤惠。”苏易接过,把油条先放一边,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滚!”罗斌拉开驾驶室车门,苏易下车,坐到副驾位吃早餐。
罗斌发动车,苏易老家罗斌去过很多次,知道路。
下了高速是一条许多年前修的柏油路,和现在的高速路相比显得窄了很多。
路的两边还种着桉树,这种树树干挺直,极容易成活,种在路旁可以起到护栏的作用。树的下端一米多刷着白油漆,现在因为这条路走的车不多了,维护得就不再像从前,白油漆已经淡了,可树却依然顽强而笔直地站在路旁,如两排卫兵。
时而有一阵风,托着从树上枯落下来的叶,无力地荡在空中,最后落在地上和车的引擎盖上,略一停又匆匆地被另一阵风带走。久居都市的人初到乡间,大多都有一种新鲜而放松的情绪。
这油画般的乡村景致让人有一种从钢筋水泥丛林中逃出来的感觉。
苏易打开天窗点上一支烟递给罗斌,自己也点上一支往座椅上舒舒服服地靠了一下。
正有一片叶从天窗里飘落进来,苏易接在手里,拈着叶蒂对罗斌说:来点音乐?
苏易在车上不是很喜欢开音乐,除非是心情特殊的时候。
“你想听就听。”罗斌开着车很沉醉于这秋天的景色。
苏易打开音响,选了一下,车内响起了一首美国乡村歌曲。苏易竟然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i belone,take me home countryroade……
苏易的音量调得比较小,有点背景音乐的效果。
“大斌,前面右转。”苏易指了指前面。
“改道了?”罗斌记得前面应该是直行。
“是。我想去爷爷奶奶的坟上看看,烧点纸。”苏易说。
“现在不是上坟的时候啊?”罗斌有点诧异。
“尽孝难道还得挑时辰?”苏易看着罗斌。
“倒也是。”罗斌觉得苏易的话似乎在理却又有点不在理。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苏易突然要去上坟不会没有原因。
在镇上买了香蜡纸钱,换苏易开车。
苏易将车开到了一个山下。对罗斌说爷爷奶奶的坟在半山腰,得走二十多分钟。将车停好,苏易和罗斌向山上走去。苏易没有说话,默默地走,若有所思的样子有点虔诚。
到了,罗斌注意到这两座坟算得朴素,坟的下端用鹅卵石砌了一米左右,上面就是一个土包。
土包已经长满了青草,坟前立了两块碑,也是那种普通的青石打造的。碑上的字一看就知道出自那种刻碑的匠人之手。
罗斌想,苏易怎么不写呢?苏易在坟前默立了几分钟,将带上来的香烛在碑前点燃,烧了纸钱,然后将买的两挂鞭炮横铺在两座坟前,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和罗斌退到一边。鞭炮声在山野里有了遥远的回声,惹的远处村子里的狗也凑热闹似的叫个不停。
待到鞭炮声停了,苏易对罗斌说走吧,今晚住我外婆家。
对苏易的外婆罗斌并不陌生,也和苏易一起回来过好几次。乡下人的淳朴常让罗斌感动,也羡慕着用这样简单而质朴的感情营造出来的氛围。
苏易在一段时间的劳累过后,喜欢到乡下小住一两天,苏易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小村长大的。苏易说过,他八个月断奶后就寄养在这个小村子里。
“以后老了,我就到乡下买一个小院子,然后在那里安度晚年。”苏易有田园情结,总希望自己最后的归宿是在乡下。
苏易的外婆已经九十多岁,住在苏易舅舅家。不但生活完全自理,还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
苏易把车开到舅舅的小院门口。
“易娃儿回来了?”外婆坐在院门口,站起来向刚下车的苏易招手。
苏易的舅舅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招呼苏易和罗斌进院子里。一些亲戚也陆续到院子里和陪苏易和罗斌。
中午,舅舅和舅妈张罗了一桌摆在小院里,长辈兄弟全来陪着。
孩子们围着那辆“s80”品头论足,苏易将车门打开,有两个胆大的孩子钻到了车里,又从天窗里探出头来。
苏易笑着看着孩子们。热闹的气氛不亚于过年过节。罗斌和苏易喝着酒,和大家闲话,感觉苏易很融于这样的环境。一个长辈正喝着酒指着苏易的鼻子说: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有多谗?有一次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到河里去弄回一条鱼,也就这么大点。那时是不能到河里去弄鱼的。要是给公社的干部抓住了,弄不好要给捆起来批斗。可他实在太谗,我看不得他那谗样,就在一个晚上悄悄去河里弄的。回来剖洗干净放碗柜里,准备第二天做给他吃。那天晚上他谗得呀,觉都没睡塌实。没成想,第二天一起来,鱼被猫给偷吃了,你猜他怎么着?”长辈说到这里转过头来问罗斌。
“哭呗。还能咋样?”
“哭?他从那以后看见猫就拣块石头追几条巷子。”长辈说到这里笑得有些喘气。罗斌则差点被一块鱼刺卡了喉咙。罗斌看看苏易见苏易笑得竟有些天真。
晚上喝得苏易和罗斌都有点醉了,亲戚们陆续散去后,苏易和罗斌回到亲戚给他们准备的屋子,两人今天只能挤一张床上。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苏易和外婆留了三千块钱,然后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茅台给舅舅。
“外婆,舅舅,我们就回去了。”苏易和罗斌给外婆和舅舅告别。
“多耍两天吧。反正你自己就是老板,又没人说你。”舅舅留苏易躲住两天。
“哪有那么自由,事情多着呢。再说,大斌可不能旷工。”舅舅和老家的亲戚并不知道罗斌在苏易的公司里干了差不多两年。
回去的路上,苏易说“回去到你家蹭饭。”
“叫上陈雪,在把大猫两口子喊上。”罗斌说着给叶谦打电话,安排午饭。
“小雪一直没音信。叫上大猫两口子就行。”苏易看着窗外,罗斌不提陈雪还好,一提陈雪,苏易的心情有点郁闷。
罗斌看了苏易一眼,没说什么。
“老家,给人一种想歇下来的感觉。”苏易说的时候罗斌看了看苏易,苏易的额头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平时不容易发现,可一抬眉毛的时候就比较明显了。
“等退休吧。现在别想这些没用的。”罗斌靠在靠背上,给孙虎打电话。
直到回到榕市,罗斌居然没说一句回单位后的情况,而苏易也没说一句公司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