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放学时,作为路队长的他,总要踢我一两脚,“站直了,腿别弯!”。
我不敢反抗,怕他告诉值周老师,那时间,我多么盼望星期天的到来,李子丹就回来,一个揍不过你,两个一起来,怕你不成?孙刘联军抗曹,我俩兄弟,兄弟齐心,齐力断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天说来就来,一大清没事,我顾不上写作业,就去找李子丹。
大伯父有些威严,我有些怕他,他深沉得有些象电影里的斯大林,他也一只和斯大林一样的大头弯曲烟斗,我经常在患得患失中,把他想象成斯大林,不过他的头型,更象列宁。他看见我笑一下,“你鬼头鬼脑做啥?”
“我找六哥!”大姐不在家,她已经是吴洼子村团支部书记,听说去年推荐上大学,政审没过,二姐居然没上过学,在生产队劳动,三姐上到一半,这一半有多员,我不知道,四姐那时上高中,五姐还在初二年级挣扎,听说明年上高中,六哥五年级。
“不能光想着玩,你去看看你六哥作业写完了吗?”
我象过关口一样:踮着脚,贼一样,钻过去,“六哥,我跟你说件事,小普那狗东西,欠揍!”
“又怎地?又是鸡毛蒜皮?”他蔑我一眼,自视境界高,在那些事,在他眼里:鸡毛蒜皮!
“昨天小普在路队上说:你不是他对手,并且说:我俩加一起都不是个!”
“他真这么说?”他有些怀疑我在拱火。
“你是谁呀?我能骗你?你是我六哥,咱两家什么关系?”
“你会侃空!”李子丹把笔放在嘴里。
“六哥,要不咱去就知道了!”
“等我一下!”
我只有安静在那儿等,我看一眼伯父,他把旱烟抽得直冒火。
好在只一会儿,李子丹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往外跑,哈哈,人算不及天算,我的仇人小普就在李子道家的门口,我狐假虎威躲在李子丹身后,我们走过去,小普背对着我们,我就站直了身子,冲到前面,故意清了两下嗓子,“嗯哼!”,小普回转身子看见我们,轻蔑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挑衅,双手卡着腰走过来。
“怪不得这么大声,原来是请来了帮手,李子北你要真有能耐,咱俩单打独斗!”李子镇右手食指勾着,一脸不屑。
“小普,仗着拳大胳膊粗,欺负人?好手难敌双拳,你如果认输:并且今后保证不再打子北还则罢了,否则的话,我们兄弟必拧成一股绳,象捆仙绳那样:捆你个结结实实!”
“风风大了……不怕怕闪闪了你舌头?”李子镇只要一激动,说话准结巴,“来嘛,试一试!”他做了体操运动中的扩胸运动,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我以为举二合一之力,我们必胜。
我们俩同时上前,那家伙一个扫堂腿,我俩全扫趴地上,李子镇一脚踏我脊背上,“服不服?六弟,多有得罪?你不该受人蛊惑!”
“不服!”我趴他脚面就是一口,他痛得像陀螺那样抱着脚单腿乱转,象斗鸡,“你是狗呀?你咬人?”
“你才是狗!”我趁机窜起来,在李子道家的大门前抄起一根手脖粗的大棍,就要砸向李子镇,“狗日的,去死吧!”我已经疯了。
他顺手抄起靠在木棍夹的篱笆墙上一把用来扒沟的锋利尖头大粪勺就向我刨来,躲闪不及,正中其下,当时血溅如柱。
头脑晕眩一阵倒地,我隐隐听到李子丹大喊,“呀!要死人啦!脑浆子都刨出来了!快来人呀!”
小普瞬间就怂了,丢下粪勺,撒丫子就跑。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是初春的一个早上,十五天以后,我出了院,我经常看见肖梅夫妇轮番去看我,如此和蔼,我第一次看见肖云锋,他在吩咐医院医生,一定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据后来听人说:是朱九红率先发现我,抱我去大队医务室的,那时,高孝年已经坐镇大队卫生室,后来李子丹通知李建辉,他又通知我母亲,我母亲哭诉着一路小跑上大队,我大姐李爱华当即立断打电话给县医院,她有一名同学的亲戚在那里做医生,就这样曲里有弯的第一救护,我活过来了,这是我人生第一险。
当我一回到家里,李红霞就牵着他的妹妹李红云、弟弟李红旗去看我,她前脚刚走,刚放学的李瑞芹没顾得上回家,挎着书包就到我家去了,并抚摸着我的头,“怎样?头还疼吗?”我摇摇头,激动得热泪盈眶。
第37章:
叶志军一屁股坐稳吴洼子大队书记之后,算是成绩斐然,在文化宣传上走在前列,专区表扬,县上是典型的头一把交椅,一度风头盖过县文工团,文工团长柳成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专业的让草头班抢了风头,让人大跌眼镜,不过,吴洼子大队节目确实新颖,加之唱功方面,柳成浩想不佩服都不行,尤其是贾一茜表演出彩,淮水市文化局不仅颁发了奖状,更有二百块奖金,陈家岩写的《水乡火种》获得文化局特别创作奖。
当这个节目从淮水演出回来,已经立刻变成淮水市建国二十周年保留节目,准备代表淮水市去滨江省会参加汇报演出,力争年底去北京参加国庆二十周年汇报演出,没想到在省上的演出,获得空前成功,已经决定去北京参加国庆二十周年文艺汇演,这还不是陈家岩最高光时刻, 贾一茜在剧中扮演龙嫂一角,龙嫂在船上卖米线,接触的是三教九流人物,穿梭往来于淮水之上,既卖名扬天下的米线,又采集各种情报,龙嫂一角28岁,精明强干,在敌人眼皮子底下,与敌周旋,为我方刺探搜集情报,传递情报,运送伤员,送运弹药,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有惊无险完成各种任务,此角被贾一茜演活,大胆泼辣,使敌既怀疑且又无可奈何。
《水乡火种》的走红,与所处的年代密不可分,作为后来名声躁响的八大样板戏之一,它的确有其特殊的艺术魅力,一部好剧,带动起一帮人的命运起起伏伏,陈家岩、贾一茜、张金梁、叶志军,这些人就象桑水牛,顺秆而爬,有的爬上人生的巅峰,有的挣扎着半路掉下,更有的借机锁定自己感情所属。
不管怎么说,《水乡火种》膨胀了一批人,活跃了一批人,此剧新鲜出炉之初,叶志军就兴奋得不行,是的,贾一茜实在是个演戏的料子,应当说:她的成功,与张金梁深度挖掘密不可分,他这个伯乐算是歪打正着,他捧红了贾一茜,却没能套牢她的感情,虽然她们有过体肤之亲,把最珍贵的处女宝廉价卖给张金梁,但她是金凤凰,一飞冲天,是历史的必然,倒是叶志军一直做着春秋桃花梦,桃花潭水虽三千尺,却没能取一瓢饮,实在是可惜。
“小贾同志,唱得不错,但我总觉得哪里还欠那么一点点火候,要不咱再叫上家岩同志,一起研究研究?”这是一个春日的午后,嬉皮笑脸的叶志军,这样信心满满地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贾一茜岂会不知?那时此剧还没有大红大紫,到世人皆知的层次,“我有个大胆的提议,不知小贾同志是否愿意?我跟县文工团的团长柳成浩关系是极好的,想不想上县文工团去?”他从贾一茜兴奋的目光里,看到了人性的弱点,面对诱惑,无力抗拒。
“怎么可能?我一个社员?”
“我说能就能!只是……”叶志军王八之心,还没有完全显现,“如果能够顺利进去,你就可以实现农转非,知道吗?这对于你个人来说:算是人生一次大逆袭,你知道吗?”
“凭啥嘞?”
“凭你唱功好!清之龚自珍说: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你就是那人才,知道不?”
“有那么容易?”
“说难也难!毕竟这不是儿戏,说容易也容易!就看你怎么做!”话说得有几分露骨,但又藏着几分,象只狐狸,狡猾得故意藏头,更故意露尾,丢下话匣子,甩手就走。
沈冬秋从屋里出来,冷不丁和成竹在胸的叶志军撞个满怀。
“你哪儿去?”
“叶大书记,这是我们贫协的事,好像不归你管!”那时沈冬秋翅膀正硬,翅膀还没抖落开,要展翅而飞,“我们贫协有自己工作方向!”那时,沈冬秋春风正得意,无端端抱得美人归,古淑华的不检点,导致古铃剑走偏锋,她认为母亲之所以不顾廉耻,完全是曹真善害的,所以必须让曹家付出血的代价,但她自己力量过于薄弱,不足以扳倒曹家,且兄弟二人,一文一武当道,她胡乱扒拉一下,沈冬秋还凑合,她以身相许,让沈冬秋凭一己之力去扳曹家,曹家那时处在风口浪尖上,外面世界风雨飘摇,曹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我有什么好处?”沈冬秋在月夜里,听完古铃的计划,变得兴冲冲的。
“你可以得到我!”
“什么时候?可以提前预支吗?”
“不可以!必须……”复仇的烈焰熊熊燃烧。
沈冬秋知道机会来了,并且是千载难逢,必须牢牢抓死,要不然,就会与机遇失之交臂,时不可失,机不再来,沈冬秋在那一夜激动得嚎啕大哭,在四十岁以前,他是一个人人看不起的鳏夫,如果不是李建玉从千人丛中,挑选了他,不惜余力死谏,就算是这样:也差一点儿与命运擦肩而过,原本他是没有机会的,板上已经钉了钉,但李建玉硬是让事情绝处逢生,正是这棵不被外界看好的幼芽,让穷困潦倒的沈冬秋,走进一片新天地,自从古铃上赶着要把自己兜售给自己,他就象蚂蟥一样,悄不惊声用吸盘去叮咬上古铃,鲜桃一枚,要吃可吃,正是机遇和功夫,让情窦初开的少女,从枝叶葳蕤间,滴出青春的浓稠汁液。醉了冬秋,更醉了古铃,在无比惊悚的颤抖中,如同过山车一样惊险刺激,
沈冬秋在预支了古铃的青春之后,的确是不惜余力按照古铃的意思,设计和陷害曹家的,他原本就有些想法,古铃的意外投入,加速了这个进程。
叶志军冷笑一下,黄嘴小儿,这是不把他这个人称笑面虎的书记放在眼里,贫协主任算是干啥玩意儿?位列仙班?首先连支委、常委都不是,等着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把这个家伙给撸了!看着沈的背影。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叶志军返了趟城,首先是拜会了老同学柳成浩,老同学还跟他打官腔了,这家伙头一回在淮水文化局被草头王比下去,跌了面子,堂堂的县文工团败给了一个大队宣传队,说出来,有些丢人,上面的头头脑脑把一向优雅、有文艺创新精神的柳成浩批评得体无完肤,好在吴洼子大队在钟吾县,属地管理,所以就算吴洼子冒了尖,也还算是钟吾县文化局的,这多多少少算是安慰了柳成浩。
“老柳,你我不是外人,且是一家,你就说说演龙嫂的女演员能不能进县文工团?”叶志军把贾一茜的照片和简历拍在柳面前。
“没有编制,你让我怎么调?再说一个农民,且户口又是农村的,我没这么大能力!”
“比不比你们文工院的那些妖艳的女演员唱得好?”
“长得好是一方面,户口归属又是一个方面,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临时借调行不行?”
“那不是终究还要回去的?哎,志军,我有些奇怪:她究竟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不惜余力死谏?朱英知道吗?你是不是有了婚外情?你可不能在生活作风上出问题!”
“我是可惜了这样人才!”
“要临时借调可以,连那个写手一起,怎么样?”
“得寸进尺?”
午后的阳光,跌坐在墙上,劫后余生的我,安静坐在斜木顶墙的大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个人百无聊赖,正在这时,我家破旧的笆门是被人推一下还是被狗拱一下,分不清,反正我妈抵门的小板凳倒了,我惊悚大叫一声,“谁?”
“我!咋呼啥!”李瑞芹做贼一样,“好点没?”
“好多了,至少头不疼了,你进来,放学了?”
“你真是傻子,两个人合力让人打成这样,能耐呀!”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好手难敌四拳!小普那个贼娃子,这几天被他大吊打过,挨老师批评好几回呢,痛哭流涕,他倒真的下得去手,你家就这样让了他?”
“还能怎样?也让我去刨他一粪勺?”我笑了。
她低下头,在书包里扒拉半天。
“你找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