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年,二月。
春风中尚带着寒意,携秦军大破砀郡魏贵族之威,
嬴政再次开始东巡,李斯等重臣相随。
近三万人的东巡队伍浩浩荡荡,如龙腾四海,离咸阳而去。
十五日后,东巡队伍进入韩国旧地。
沿途,百姓们自发聚集,纷纷跪拜于地,叩谢天恩,
感谢嬴政颁布开荒令,济天下苍生。
这是嬴政之前东巡所未见过之景象。
嬴政立于辇车之上,目光深邃地掠过两侧人群,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思绪。
嬴政突然开口道:“李斯?”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李斯赶紧躬身道:“陛下您说。”
“孟安曾经和我说过,若这天下有一天 ,这天下再无秦人、齐人、楚人、魏人之分,只有我大秦之子民,便是我大秦千秋万代之时!寡人曾经思考过孟安这句话,昔日思之未解,而今,似有所悟。”
李斯闻言,躬身作揖道:“陛下所言即是,孟安也对李斯说过,若我大秦爱我大秦之民,则天下再无七国之说。陛下,李斯以为仅仅一个开荒令便能如此聚拢民心…若是”
嬴政却轻轻摇头,目光望向远方,语气中透着一丝期待:“此事,尚需时日。待孟安自楚地归来,再作定夺。”
李斯道:“臣明白了。”
在嬴政东巡之韩地两日前,孟安所带万余秦军渡江进入江东,通过过山阴后,直往吴县而去。
期间,冯毅、冯毅所带领的前军步卒,在行军途中就遭到不明山匪的袭击,损失五百余众。
前军信息送达军帐后,司马欣迅速将此事告知孟安:“公子!您果然所料不错!冯毅和冯勇所带领的前军果然遭到了袭击。”
一旁的章邯沉声道:“公子!更重要的是自进入江东以来,这些土民根本没有执行开荒令!各地还流传着楚人誓不受秦恩的谚语。”
孟安听着众人的汇报,脸上是没有一点喜色。
军帐之内,气氛凝重。
自渡江以来,可谓是没有一点好消息。
想不到江东这些年来的反意如此之重,若不加遏制,恐成大秦心腹之患,后果不堪设想。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非是空穴来风,是这江东深处暗流涌动的真实写照。
章邯接着又说道:“公子,这些山匪进退有序,我看是江东的楚国贵族所圈养的死士,哪里是什么山匪!”
一旁的灌婴也说道:“公子!即便真是山匪,他们的目地是求财求粮!无端袭击官军,简直是吃饱撑的,背后定然有原因的。”
说来说去,项氏也对孟安的到来有了防备,想要摸一摸老虎屁股,看看深浅。
当初孟安和章邯都料到了会有楚国势力偷袭。所以从砀郡抽调四千步卒,用来误导对方。
“无所谓!只不过殷通又多了一罪而已,治地无方,山匪作乱。”
孟安说着看向众人:“诸位!眼下看来江东之行,步履维艰。民心未附,实乃大患。诸位可有良策?”
章邯起身道:“公子!章邯以为应当迅速行军直抵吴县。先问罪殷通!再召集楚各贵族!恩威并济。”
孟安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见灌婴似有欲言,却不敢开口,便问道:“灌婴!你有什么看法?”
“公子。灌婴反倒以为,山匪袭击到此为止了。对江东楚人来说,不过是想看看这打败七万魏卒的秦军到底如何?如今试探不过如此,也就觉得稀疏平常。”
灌婴道:“我们不妨正常行军,即便到了吴县!也做无事状!且看看他殷通怎么说。”
灌婴说完后,孟安又看向众人,见章邯、司马欣、英布都点头称是。
孟安当即做了决定,正常行军赶往吴县。
…
沛县,一处宅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案头的陶盏之上。
孙叔通放下手中的陶盏,望向对面静坐沉思的萧何:“元岳兄,一个多月了,考虑的如何?是想一直在这沛邑做个狱吏,还是想闯一闯?”
萧何问道:“萧何确已深思熟虑,然则,心中尚有一惑未解。十四公子虽有意招揽,却未知其能许我何物?”
接着,萧何又道:“萧何本以为在秦的苛政之下,大秦必乱 ,到时候自己再选择一方势力,施展才华。”
“可自开荒令恩泽沛县以来,民心渐稳,加之大秦边疆屡胜匈奴,今年边境征调劳役也大有减少。天下之势,似有微妙之变。公子咎砀郡之败,更让我意识到,六国遗梦或仅余幻影,秦朝之固,非轻易可撼。”
“但萧何虽意识到整个天平开始朝着大秦偏转。也吃惊于十四公子会派人来招揽于萧何。但若是十四公子麾下人才济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孙叔通看出了萧何的忧虑,他轻步踱至窗前,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缓缓道:“元岳兄,世事如棋局局新,你我皆为局中人。今日我且给你讲一个故事!为你解惑!”
“丞相李斯曾在楚国,彼时尚不过是一介微末小吏,每日穿梭于繁琐公务之间,生活平淡无奇。”
“一日,他偶入仓廪,见其中老鼠肥硕,安然自得,与人之相处,毫无惧色;复又至厕中,却见另一番景象,那里的老鼠瘦小枯槁,见人则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此情此景,令李斯顿悟:人之境遇,往往非由天命所定,而在于其所处之位也。于是他辞去小吏,拜荀子为师,后入秦为昔日相国吕不韦门客,最终被嬴政拜为丞相。”
说完,孙叔通看向萧何:“元岳兄!平台才是最重要的!你非池中之物,岂能久困于沛邑一隅?
在沛县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吏啊!
公子知人善用,方能吸引四方英豪。
你若若是到了咸阳,投身其麾下,定能得展所长。至于所得何物,非名利所能尽述,但我认为,他日你必为公子之李斯啊!”
萧何沉默片刻后,豁然站起身,目光坚定,向孙叔通深深一揖,问道:“多谢叔通兄指点迷津!不知道公子是否还在砀郡呢?”
“公子因为一些事情去了会稽郡,往江东去了。”
“什么?”萧何意外道:“江东这个地方,形势十分复杂啊!”
说着,萧何脸上有些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