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拥雪欲言又止。
    她想和司律说韩轶的学习她来辅导就好，不用麻烦他，但又怕司律本身没这个想法，被她一说就有了。
    万幸，司律到最后也没说要亲自辅导韩轶，他时间有限，只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医务室了。
    应拥雪和韩轶齐齐暗自松了一口气。
    医务室离教学楼不算远，司律腿又长，两分钟后便回到了四楼。
    刚一上去，他便看到温绒又站在走廊里，趴在栏杆上往下望。
    那个姿态让司律不由自主地想起甄可爱对温绒的形容词：很有喵感。
    确实挺喵里喵气的，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探头探脑往下张望的猫。
    司律走上前去，喊了他一声：“温绒。”
    温绒回过头，目光有些茫然，看着司律没说话。
    司律了然，靠近了几分，轻声问道：“又有人消失了？”
    温绒点点头。
    “几个？”
    温绒慢慢竖起一根手指。
    这次死的是一个女生。
    死在五分钟前。
    课间十分钟有不少人会到走廊里透透气，看看那棵大槐树，舒缓一下眼睛。
    温绒一般都是抓紧时间睡觉的，睡着睡着忽然心有所感，猛地睁眼，转头扫了一眼教室，下一秒目光便迅速锁定了走廊。
    走廊上，一个女生原本正背靠护栏，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锁住脖子，就这么硬生生往后一翻，掉了下去。
    走廊上其他看到这一幕的学生发出一声惊呼，纷纷探出脑袋往下张望，却在嘭的一声闷响传上来后，迅速遗忘了那个女生，也遗忘那诡异的坠楼画面。
    她的存在也被抹去了。
    只有温绒记得。
    温绒的目光回到楼下，嗓音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我看到了，但还是没能救她。”
    司律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温绒很冷静，那种情况就算是超人都未必能把人救下，何况是同为猎物的他。
    他只是觉得非常惋惜，他们都才十七十八岁，人生都还没完全开始，便在此戛然而止，连属于他们的痕迹都被抹去。
    温绒看着空无一人的楼下空地，轻声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呢？”
    刚说完，他便感觉头顶上那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脑袋。
    司律：“别乱说话。”
    温绒转头看向他，双眼剔透明亮，本就灰蒙蒙的天空都在那双眼下黯然失色，“我不是想找死，我是觉得，我应该应付得来，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温绒不觉得自己过分自信，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就是有这个能力，就像他认为自己的灵魂是一只猫那样，发自内心地确信。
    司律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一下，这时，上课预备铃也响了。
    “你要是有什么计划，记得提前和我说，我和你一起做。”司律迅速低声说完，转身回了教室。
    温绒眨眨眼，看着司律走进隔壁班，预备铃停了之后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回了自个儿教室。
    刚坐下来，同桌秦弦便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笑道：“什么时候认识隔壁班的班草了？”
    温绒答道：“今天。”
    “今天？”秦弦又凑近了一点，普普通通只能勉强算清秀端正的脸促狭一笑，眼尾略微下垂的双眼弯起，像一只有坏心眼的狐狸，“他看你的眼神，我咋瞅着有些不对劲儿捏？”
    温绒：“？？？”
    眼神？什么眼神？司律看人不都一个眼神吗？
    秦弦嘿嘿一笑，看见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便缩回脑袋，老实坐好。
    温绒一边跟着同学们起立喊老师好，一遍暗自回想司律的眼神，但他实在看不懂什么眼神啊脸色啊之类的，没感觉司律看自己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儿。
    算了，先上课。
    温绒收敛心神，坐了下来，目光落到讲台上时愣了一下，扭头问秦弦：“这节是英语课对吧？”
    “对啊，”秦弦从英语课本里抽出一张试卷，在桌面上摊开，“老师不都已经在讲台上了吗？”
    温绒：“…………”
    可我怎么看着讲台上的老师和上一节历史课的老师一模一样啊？？
    温绒左右看看其他同学，他们似乎都不觉得英语老师有什么问题，已经拿出了上一场考试的试卷，准备听老师讲题。
    但温绒仔细看了讲台上的英语老师一眼，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上课的每一位老师，愕然发现每一个老师其实都长一个样。
    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深棕色长裤、分不清性别的人。
    讲台上，英语老师已经开始讲题了，温绒缓缓地、缓缓地往下缩，让自己被高高的书堆遮挡，然后小小声问同桌：“你不觉得英语老师和历史老师，还有语文数学老师他们，长得都一样吗？”
    秦弦抿着唇忍住了一声笑，也小小声回道：“确实一样，都只有俩眼睛俩耳朵，一鼻子一嘴巴。”
    温绒：“……”
    算了。
    他都已经确定学校出了问题，两个同学都被抹去存在，每一个任课老师都变成同一个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讶异的事情了。
    温绒没再说什么，缓缓坐直回来，先安静听课。
    与此同时，同样感觉老师有问题的，还有司律、行诃、楚流汐、洛伊和阿尔娜。
    他们不像温绒能直接看出老师们都长一个样，但仍有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老师们怎么都长得跟流水线产品似的的，他们看一眼都怀疑自己得了脸盲症。
    司律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拢住眼底微光，瞥了一眼大部分毫无察觉的同学，和一脸自我怀疑、趁着老师板书时赶紧做眼保健操的行诃，转了转手里的笔。
    温绒果然没有说谎，学校里有问题，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
    司律怀疑应拥雪进医务室也是因为那些未知问题，甚至怀疑自己班、其他班也有同学死了，只是他们都没能记住死掉的同学。
    对了，他们班有几个人来着？
    好像是三十个？尖子班的人数都不多。
    司律因为身形高挑，座位在最后一排，一抬眼便能把整个教室尽收眼底。
    他飞快扫了一眼教室，目光落在教室中央的几个座位上，又缓缓看向天花板上的吊扇。
    ——那里已经没有吊扇了，只剩一个小坑，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并不算小的吊扇消失了，而且正对着吊扇的座位空无一人。
    就好像那个吊扇砸了下来，把正下方的同学全部斩首后，便和尸体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