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将自己从东海道一路来收获的奇珍异宝卖掉,有的是奇珍异兽身上珍贵的材料,有的是珍稀级别的灵材,这些大部分是江离带着他穿过人迹罕至的绝地时获得的。
足足换到了数百枚冰心石和两枚冰心晶髓,没办法,接下来的路要轻装上阵。
出了瑞兆府城,一行人浩浩荡荡向西南方向出发,早在进入瑞兆府城前江离就给他指明了方向——去天门州。
天门州位于西南直隶道,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北越意在“剑立天门,永绝南患”。
事实上,更多人认可这个名字在于西南地形复杂,深山古林,连绵不绝,想要越过天门州难如登天。
——
“你的伤势已经好了,有什么打算吗?”
杨慎坐在马车里,对面是闭目沉思的素衣。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危险得可怕,又格外安心。
所以他不打算许下什么不切实际的诺言,直接开门见山。
素衣睁开双眼,她冰冷的眸子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那张美丽得有些不真实的面容半掩在黑袍之下。
“你的游龙基础很好,到了先觉境你会体会到它的作用……想不想学我的另一式绝招?”她反问,平静地语气让杨慎有些激动。
压下心中的渴望,杨慎皱眉道:“好像一直是你在帮我,需要我做什么吗?我答应你的筹码貌似不够……”
他从不相信世上有白拿好处的事,更何况对方本质上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王牌杀手。
“快了……”
素衣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让杨慎费解的笑容。
“我以前跟你说过,残月楼有普通、困难、绝秘三种任务。同样的,也有三种杀手,分别是下弦、中弦、上弦。”
“听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只要完成两次普通任务就是下弦杀手,两次困难任务就是中弦杀手,这样而已。”
杨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路上有两个残月楼的杀手想抓我,说自己叫下弦双煞。”
打量眼前的素衣,那股无处不在心惊之感让他无所适从,疑惑道:“当初上京刺杀杨启是你的出师任务,那可是个绝秘任务,你的师父……”
“没错,我的师傅是比上弦还要可怕的杀手。”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无穷的杀念生起,胸口前那枚水滴一样的吊坠一阵颤动,将心中的杀意镇压下去。
“看来她真的已经伤势痊愈了……”杨慎心中默念,他揣测不到现在的素衣有多强。
当年上京刺杀杨启失败,被宗师正面一拳废了修为。那时的素衣甚至不知道练气还有境界之分,后来跟着杨慎泡在皇家藏书阁里才补全这些常识。
只有冯韵诤知道,现在的素衣,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杀死宗师的变态存在!
“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有些控制不住杀意……”素衣冷冷地说,算是道歉了。
“作为杀手,我只学了两件事 一是隐藏,二是杀人。”
似乎受刚才的情绪影响,素衣语气中多了一丝杀伐之气。
“游龙是把自己比做河流中的鱼,感知周围的空气,如同鱼感知水流一样……而‘默杀’就是反过来,把自己融入到水里面……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让自己融入到自己的‘气’或别人的‘气’当中,无声无息,对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七月初八。
离开永安州已经半个多月了。
一行三四十人,杨慎终于摆脱了独行的孤苦,变成了一群人的“流浪”。
可是,他再也没见过江离,对方好像已经离他远去了。
是夜,星空澄澈,平坦而舒适的草地上几个小火堆噼里啪啦响,闪烁着火花。
杨慎靠在狗蛋柔软的皮毛上,看着浩瀚星空发呆,周围已经渐渐响起鼾声,远处是几个太监在守夜。
“明天就要到南岳古城,避不开,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他喃喃道,难以入眠。
南岳古城是瘴州顺宁府的府城,同样是西南直隶道道尊——覃修文,所在的州府之城。
要想去往天门州,必须从南岳古城取得通关文牒。因为除了历朝历代开辟出来的官道能直达天门州,其余方式就不要想了,除非全程飞过去。
险峻的地理环境,即便练气宗师也望而却步。
而走官道,过卡缴税是无法避免的。
“也不知道那江老头哪来的自信,凭我这些人能去到天门州,怕是明天就被抓起来送到上京……”
杨慎越想越气,重重的捶了一下刚睡着的狗蛋,后者抬起硕大的马头不明所以。
杨慎只得在心里祈祷这覃修文和江老头早就暗通款曲,要不然他只能让素衣带着他溜。
“怎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杨慎一跳。
“江老……江前辈!”
杨慎惊喜回头,那光着脚,背着个破烂剑鞘的白发老头在星空下仿若发光一样,熠熠生辉。
“素衣,月湄,你们看,这就是我提到的那位江前辈……怎、怎么?”
正当杨慎准备跟众人介绍江老头的时候,发现大家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连自己身下的狗蛋也在呼呼大睡。
“别喊了,他们被我隔离在剑界之外,你小子太丢我的脸了。”
江离的身形越发虚幻,闪烁着星光。
杨慎挠挠头,想来是自己说他坏话被听了去。
“我不会送你去天门州,那里的因果我早已偿还,别忘了是谁让你来这里的……要相信你自己,切莫动摇”
“别过吧小子,不过……我也照猫画虎,留一剑给你!”
“天地神力,万物残颓……”
“神之领域·永恒剑界!”
漫天星空都开始暗淡,所有光线被江离的指尖吸引,那里是一柄并不存在的剑。
时空凝滞,杨慎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剑,像是破开了某种桎梏……
渐渐地,眼前的江离与他在葬剑谷那柄大得出奇的剑的记忆中看到的那个灰衣青年重合在一起,隔着万年时空对望。
他的眉心,一道扭曲的金色纹路浮现,又隐去。
一阵微风吹过,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仿若一场梦幻。
次日。
杨慎醒来,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摸了摸怀里。
那里多了一件东西,熟悉的质感,熟悉的重量。
好像又回到了上京,朱雀门前,那个雪地上靠着墙撑起的自己。
半日后,一行来到南岳古城,抛却疑虑与顾忌,大步走进城门。
“覃修文,速来接旨!”
直到覃修文复杂地看到那封圣旨,他才知道西南直隶道的天变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幸甚,有吾弟思悌侯勇冠天下,夺得魁首。当兑昔日诺言,遂弟卫国之情,思故之念……着加封南武侯,封地天门,永镇西南。协西南直隶道,道尊覃修文,都督梁骁,同戍边疆……”
“臣,接旨。”
覃修文闭上双眼,跪地接旨,毫无疑问这封圣旨是真的。
即便袁白衣,即便太后……都不会反驳。
杨慎将圣旨递给覃修文,按理说他不能宣读,但是他这样做了,仿佛这一刻允许他任性。
他明白了,裴渊渟的那封密信。
这封圣旨也许在一年前,他刚离开众妙门时就已经写好了。
潜龙魁首……临玉楼……呵呵
若是自己失败了,这圣旨自然也到不了自己手中。
“老大……看来这是要我跟你打擂台呀……他们就那么相信我吗,还是说相信我的母亲……”
原来自己才是被用来遏住杨启的那根缰绳。
“裴渊渟,或许我已经知道你是谁的走狗。”
眼中神色复杂,杨慎深吸一口气,大街上是跪倒一片的人群,他的视线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