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真不知道为什么，杀这小子竟然是困难任务。”
下弦双煞中的“血煞”在丛林里狂奔着，舔了舔嘴角，尚有余温的野猪血让他兴奋不已，猩红的眸子盯着扛在肩上的杨慎，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
残月楼只有三种任务，普通、困难、绝密。
身后不断在树枝上跳跃的矮小身影，是他的搭档“凶煞”，飞跃过程中不断用他那绿豆般的小眼四处张望。
“这家伙可宝贵着……上弦那位大人指名要活的。”
“别废话快走！迟则生变，说不定那老头摆脱掉那些高手掉头回来。”
“呜呜……”
杨慎被真气束缚着，一点儿也挣扎不了。
——
远在黑夜中的另一处山头。
江离双指并拢，淡蓝色的真气化作一条玉带，一瞬间穿梭数百次。片刻后，延伸数十里的真气，收回指尖，化作荧光，消散在夜空中。
暗中数不清的高手重伤倒下，只剩下两道身影隔空对视着。
“左庭轩，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右手，最好别对我出刀……”
江离打量一番眼前这个后生，在他身上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左庭轩坚毅的国字脸，多了些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热血，“我来不为其他，我心未变，从来如此。”
“不，你已经变了。权力让你迷失了，你的刀不再纯粹。”江离眯起眼，他知道眼前之人不是那种贪念权欲的家伙。
但是，他的背后不只他自己，是整个镇妖司，这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也将成为他的束缚。
左庭轩摇摇头，闭上双眼……无穷的刀意升起！
“不错的自信。”
狂风骤起，江离自知劝不动，无形的恐怖剑意弥漫开来……
“且慢。”
突兀的声音在两者间响起，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奇怪地将两人的气势都压了下去。
“左司尊，朝廷新帝人选已经拟定，登基在即！还不速返上京，护卫京城内外？！”
那来人大喝一声，甩给左庭轩一张令牌，那是内务府总管华西楼的令牌。
收起令牌，左庭轩并不说话，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对面的江离。
“江前辈，给晚辈个面子，左司尊奉命行事。朝令有改，晚辈现在就带他离开。”
那人云遮雾绕，好似身处虚幻当中，对另一边的江离深深一礼。
江离不在意地摆摆手，反而好奇道：“慕容丫头，你这太素分身术越发精深了。你师父不如你……”
“小道尔，不入剑神前辈之眼。”
慕容凌天谦逊道。
她此行一是师命在身，一是替她那位小师弟了结一段因果。
“走吧，那傻小子估计吓坏了，暗地里骂了我多少回。”
“唉，天生欠他的……”
江离长叹一声，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地，真身早已远去。
慕容凌天回过头看了一眼颇为遗憾的左庭轩，淡笑一声，“刚刚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欧不，杀戒在身，救了你的右手……”
“新帝是谁？”
“并不难猜，那位现在可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杨欢还是杨安？”
“都无所谓了，当然是岁数大一点……”
“袁阁首……他没说什么？”
“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顶头上司。”
……
“白衣红袖”的统治时期也许不会太长久了……慕容凌天心中想到。
袁白衣竟然放弃了对新帝的“选择权”，任由慈淑太后一手操弄。
这究竟是两者商量好的？还是两者之间的第一道裂缝？
慕容凌天忽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们舅甥之间本就存在灭族之仇的巨大鸿沟。
看来江离的出现，让他们放弃了杨慎。
——
“马上就到黑塘河了，还好我们早在那里放了一艘船，可以快速离开这里。”
“痕迹都处理好没？”
背着杨慎狂奔的血煞，对身后正在处理两人痕迹的凶煞问道。
“哼！死人堆里爬出来，你还不相信我的专业性？”
矮小的凶煞声音刺耳又凶狠，倒是和他的外号很贴合。
“嘿，小子，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血煞解开杨慎的封印，他尤其喜欢戏弄这些到手的猎物。
杨慎表情惊恐，惊呼道：“暗月飞针！”
“嗯？！”
血煞面色剧变，因为背对凶煞，他不知道身后的情况。
一瞬间本能地将杨慎丢飞出去，从袖中甩飞出数柄暗红色的飞刀！
“早知道凶煞你会想独吞这任务功劳！嗬嗬，我这滴血飞刀可是专门为你练的！”
真气裹挟着那暗红色怪异飞刀，直奔凶煞而去。速度太快，加上凶煞刚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撑起真气护罩。
嗖！
噗呲！
数柄飞刀直接刺破他的真气护罩，深深钉入体内！
“血煞你……这完全是那小子诈你！”
凶煞从树枝上嘭地一声掉下来，嘴里不断溢出黑血，指着步步紧逼的凶煞，气愤而绝望。
“而且……你居然防着我？我们那么多年的合作……居然从未相信过我”
“哈哈，哈哈哈哈。信任？你是不是太傻了？这个词简直是对残月楼的侮辱。”
血色污浊的真气，顺着血煞的手包裹住凶煞，不断侵蚀着他体内的生机。
“无所谓，那小子是骗了我们，我不会让他好过。但你被我重伤了，只能勉为其难了……”
正当血煞一脸决绝要了解凶煞之时，杨慎焦急而飘忽的声音让他一个激灵。
“快他妈醒醒！你才是要死的那个！”
血煞猛然清醒，此刻凶煞那矮小的身影正在自己面前，明亮的匕首就要划过自己脖子！
猛地后仰，匕首划过胸口，鲜血喷涌，不过总好比脑袋搬家好。
一脚踹开凶煞，血煞大口喘息，赶忙掏出药丸吞下止住伤势。
“你居然藏了一手幻术来对付我！”
原来刚才他重伤凶煞后，不知不觉中了对方的幻术，自己傻傻被定在原地。他以前可从来没见这家伙用过，明显是防着自己。
杨慎不知道残月楼里挂着的自己值多少钱，他觉得这俩能合作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两人打得你死我活，哪有空来管他，杨慎自然是拔足狂奔。刚吼那一嗓子是不想让双方快速结束战斗，好腾出手来对付他。
“江老头！江前辈！救命啊——”
凄厉的吼声响彻夜空。
“别叫了，我众妙门丢不起那个脸。”
仿若幽魂的空灵之音在暗夜中响起，狂奔中的杨慎惊起一身冷汗。
“谁？！是哪位众妙门的长辈？三代弟子妙源拜师玄真道人门下。”
杨慎缓过劲来，连忙高呼，起码不用担心被残月楼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扛走了。
“吾，道号玄牝。以众妙门候选掌门身份，剥夺你的‘妙源’道号，三代弟子身份。从此你不再是正一部坐忘峰弟子，也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身份。否则……将追杀至天涯海角。”
咚咚咚……
杨慎感觉自己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
虽然早知道这一刻会到来，但是这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一股空虚落寞感袭来。
“慕……慕容师伯，我师尊他……”
那飘渺的声音好似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回应：“他确实有话给你，‘三年师徒，缘分已了。众妙之门，自寻其道。’”
“众妙之门，自寻其道……”
杨慎嘀咕着，想起刚拜入师尊冯韵诤门下时，自己大言不惭说自己的求道之心是为了获得“压倒一切的力量”。
冯韵诤跟他分析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众妙之门’，是指众妙门？还是沐尘师兄从东海三千域探来的隐秘……”
也许，师尊并没有跟自己打什么哑语，单纯跟自己道别罢了……
戚寒师妹，曹千顷师兄，文心雯师姐……
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许以后敌我难明。
“小子！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要你……”
血煞不知何时追了过来，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还瞎了一只眼。
看样子，他与凶煞的对决终究还是他赢了。
他冲到杨慎面前，伸出手，剩下的一只眼睛只看见杨慎破烂的布鞋。
“这邪魔外道我看不顺眼，别以为是护你的短。”
血煞不知被什么力量从中间劈开，堂堂结胎境高手就这么死了。
那声音却再也没传来。
看着慕容凌天分身消失的地方，江离喃喃道：“众妙门还真是能人辈出，慕容老大、岳老二……还有那个冯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