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江雪离去的方向,四周一下安静了下来,杨慎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西南吗……母妃……”忽然有了母亲的消息,杨慎脑海里浮现那张越发模糊的脸,在飘落的雪花下,坚定地告诫自己:
“要记得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可以信。一是握在手里的刀,一是要你养活的猪……”
母妃的身份果然不简单……杨慎暗自想道。
不知道裴渊渟和她究竟在计划着什么。
“在玉楼,破兰舟……老三似乎在暗示我什么。”
杨若希那句祭词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这也许是一次契机。
思绪一团乱麻,杨慎不再多想。
随意提起寒潭边上的一柄长剑,缓步离去。
此刻葬剑谷中光芒越发暗淡,那诡异的压力消失不见。这并不代表着葬剑谷危险降低,反而变得极其危险……
这压力其实由数十名长老联手施为,是对进入葬剑谷之人的一种保护,让容易躁动的禁制变得稳定。要不然宗师进来不小心引起剑气暴动,也只能葬身于此。
“看来东海道盟已经暂时解除封禁了……不知是为了抓那大鸟,还是已经到了戌时?”
杨慎记性很好,顺着来时的路往葬剑谷出口走去,偶尔会看到地上被那巨鸟杀死的江湖人士。
忽然,头顶上飓风袭来,吹散迷雾。
“侯爷,臣救护来迟,让你受惊了。”陈枫一剑扫开雾气,缓缓落下。
坚毅如刀削般的面容沉静无比,看不出任何情绪。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黑衣老者,背着一柄大剑,看着格外唬人。
“实乃我道盟顾虑不周,竟让一头畜牲潜伏于此。此物拿去……就当赔罪吧。”
一方玉盒在黑衣老者真气的控制下,飘落在杨慎手心。不用打开,杨慎就知道这是什么,那熟悉的气息……正是一枚开窍神丹!
这老者应是天生面色赤红,脾气暴躁,说话也瓮声瓮气,言简意赅。
杨慎看向一旁的陈枫,见后者点头,方才将其收在怀里。
“这位是道盟长老——雷鹏长老,与我同行来寻侯爷。”陈枫简单介绍道。
杨慎微微一礼,那红脸老者却不做回应,扬起头颅,从鼻孔里“嗯”出两道长长鼻息,算是应答了。
“这雷鹏倒是骄傲得很……”杨慎不由暗自揣测这长老的性格。
《听渊剑录》中记载的“相人”之术,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根据一个人的行为习惯、经历谈吐、身份等等方面掌握这个人的“外律”。
若是熟练掌握这个层次,与一个人相处一段时间,大概就能估算出此人的“行为根源”,预估他接下来所思所想。
第二个层次就是探知人有别于表象深处的“思维”,潜在的欲望、对生命的理解、对生活的追求……去探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隐藏在自己思维深处的“内律”。
若是达到这个层次,几乎可以做到不着痕迹的“引导”所相之人的行为,甚至让他无法发觉,内发于心。最恐怖的是……这并不针对独一个人,而是相互影响。
第三个层次……其中说的很模糊,也就是书博山挂在嘴边的“天道”,或称之为“人律”。
写这本书的人不知为何,最后似乎犹豫了,写到一半没写下去,停留在那句“寰宇内外,天道允执……”
杨慎甩甩头,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写《听渊剑录》的家伙不是个疯子,就是个神经病……
“那大鸟呢?”
杨慎好奇问道。
陈枫摇摇头,一把拉起杨慎,飞身而去。
“出谷后,侯爷自然知晓。”
杨慎第一次体验“飞”的感觉,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脚不沾地的虚浮感,让自己格外紧张,像是在虚空中穿梭。
阴阳和合,引九天阳气入体,性命双修,直入青云……
杨慎在心中默念,无比渴望这御风逍遥的伟力。
谷外。
暮色昏黄,绝大多数看热闹的人已经各自离去,包括被淘汰的人。
淘汰率实在太高,数万人进入葬剑谷,能拿回自己身份铭牌的不过三千余人……相当于,三人里面就有一人在风云谱上。
东海道盟也很大方,让他们带走从谷中取出的宝剑,算是与这些未来的潜力股结下一番善缘。
此刻围在葬剑谷入口的,无非是为那被剑鹰杀死的无辜人的朋友或亲属,要向东海道盟讨个说法。
葬剑谷入口前方,是众妙门一众弟子。
戚寒此刻被一名师姐搀扶着,面色苍白,虚弱无比。
不过更令戚寒担忧的是……直直站在最前方的俞晚。她已经在那里一动不动站了几个时辰,连表情都未变过。
要不是陆师伯拦着,她早就冲进去了。
那大鸟早在戚寒拼命奔出谷口,告知情况后,就被东海道盟一名老资历长老杀进谷中,一把揪出,生生定在一旁崖壁上,绝望着挣扎。
可杨慎却一直没找到。
最主要是荣国使团与众妙门不断施压,让东海道盟头疼无比,只得提前终止葬剑谷淘汰赛,这也是只有三千余人通过考核的原因之一。
“嗒嗒……”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浑身污泥,手里提着柄灰不溜秋的长剑。
俞晚身子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一下,继而沉寂下来。
“万剑门……詹天云,七百九十一号。”嘶哑的声音传遍葬剑谷入口。
仍留在此处的万剑门长老,静静上前,接走詹天云。
像这样落单的人偶有出现。
又过去半刻钟。
一道身影由远及近,飞掠而来。
“慎……”
俞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似乎站立一天已经让她僵硬了。
杨慎刚一落地,还沉浸在那腾云驾雾的眩晕之中,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将他死死困住。
定睛一看,果然是小晚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她急欲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流着泪一个劲捶打杨慎的胸膛。
杨慎吃痛,倒不是被打得痛,而是有些心痛。
戚寒终于长舒口气,不由得在心中苦恼:“这俩要是谁死了,不得一尸两命?还得我去收尸?”
远处孤身一人抱着柄满是金色裂纹长剑的杨霖东,见此一幕,默然转身离去。
“忒!女人……我眼中只有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