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休息过后,杨慎和戚寒伤势未痊愈,在同门扶持下慢速前进着。
同为气感境弟子的众人对杨慎刮目相看,此前杨慎在门中少有争斗,名不见经传。只有与亓官灵一战让人颇为惊奇,不可置信,都传其中另有猫腻。
现在实打实与戚寒两败俱伤,证明其实力在整个众妙门气感境弟子中也是绝对的顶尖梯队。
此行的十名气感弟子,算上戚寒一共有四人开启神窍。剩下六名弟子,其中包括杨慎、俞晚皆未开启神窍。可见,即使在天下有数的大派,开启神窍者依旧凤毛麟角……
一路上每经过名胜古迹,书博山总能引经据典,绘声绘色娓娓道来,活像游历世间的旅人。让人不得不感叹这位“侍郎”的博学多才,非是只读万卷书,不行万里路的空谈之辈。
书博山一骑白马在前,一袭青衫随风飘荡,露出腰间精致如同艺术品的长剑。他身子后仰伸了个懒腰,拂顺开始蓄起的胡须回忆道:
“说来奇怪,我自幼不喜诗书。只觉得书院的山长、夫子腐朽古板,无真才实学,早与时代脱轨……那时我武枪弄棒,幻想着有朝一日驰骋沙场。可后来不知怎地就看得进去书了,也明白有些东西是个人武力所难以替代的……”
“侍郎谦逊,人总有从无知无畏,到有知有惧,再到有知而无畏无惧……这样一个成长阶段。”
陆丙中骑马在其身侧淡淡回应道。
众妙门众人一开始对这朝廷派来的“内奸”多少带着些防范之心。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这个一身文士打扮的中年“书生”确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讲话不遮不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甚至毫不避讳大谈朝廷弊政……
杨慎等人都暗自为其捏了把汗,这生性洒脱之人是怎么混到如今的二品大员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书博山能担任礼部侍郎,完全是袁白衣连越数级“点将”,把他这块出了名的“臭石头”拾起来。
此前书博山一直屈就于工部四司之下,为一小小持节郎将,六品小官而已。这与个人实力、能力无关,只因其常常“懒政”“不遵上令”而得不到提拔。
现在他可是阁辅方菲的“左右手”,皇帝身边的红人,朝廷要员……
半日过后。
“马上要进入汀州了,今晚可在驿站歇息。”书博山见一行人困马疲,鼓鼓劲道。
杨慎此刻已经能自己骑马了,望着绵延不尽的官道吐了口浊气。看着师兄师姐们气定神闲,暗自佩服。要不是为了照顾他们气感弟子,这支队伍行进速度起码能快一半。
终于在即将日落之时,荒凉的官道上冒出几幢高大的木屋,房檐前挂着崭新的“驿”字大旗。这是朝廷的驿站。
驿站,遍布荣国官道,严格来说一百里内至少有一处驿站。人力不及马力,朝廷颁布法令、传递军情靠的都是驿站之间相互接递,甚至包揽了荣国大大小小的送信业务。长途跋涉,人要休息,马也要休息,驿站常备马匹供急行者替换。
每处驿站的“驿丞”皆由地方官府任命,是荣国最基层的官员,有的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小小的驿站附近……尤其上京周围的驿站配置比较齐全,能供朝廷官差、旅者偶尔借宿饮食。
“此处驿丞可在?”
书博山跨步下马,对屋内喊道。
“嘎吱——”
门户微开,一精瘦老者和一魁梧青壮拉开门缝,探头探脑。见门外人数众多,方才拉开门走出来,两人面目相似显然是一对父子。
那老者对来势汹汹的数十人略一打量,急忙拉着壮硕青年跪在地上:
“小人无知,不识诸位大人。敢问诸位大人是借宿还是问路?”
“老丈,我等奉朝廷之命东行,人困马乏欲借宿一宿。具体事宜不能相告,此物乃荣国通关文牒可证身份无疑。”
书博山也不为难这父子,从袖口内甩出一牒非金非帛文书。那老者上前接住翻开对照过大印后起身相迎,让儿子带众人将马匹安置在后院,自己先行去最近的村镇召集人手去了。
这么多人的伙食他必须严谨,要不然官府不报销他可就自掏腰包了,要去村里采购些蔬食带些人来才能招待好这些“大人”。
好在这处驿站够大还分为两层,倒不显得十分拥挤。
看着纤尘不染的桌椅,想来这父子还算敬业。驿丞在百姓眼里大小也是个官,很多人还蛮珍惜这个职业的。
俞晚搀扶着戚寒坐下,戚寒毫不客气把杨慎推开,斜靠着屋墙歇息会。她被杨慎那一记“怒潮浪涛”震动到内腑经脉,加之没有他那么强的恢复力,还是个伤员。
众人放松下来,各自闲聊着,很明显他们气感境十人是个小圈子聚在一堆。
范沉师兄、曹子由师兄、柳胡尤师姐……此三人是与戚寒同样开启神窍之人。
姚灯明师弟……此人是匹黑马,从十六殿中的“灵官殿”杀出,挑战赛击败了九部之一洞真部的气感第一。
杨慎默默记下几人,他能从这几人身上感受到些许压力。
“杨师弟,我那八弟平日在坐忘峰可还好?前些年老听门内弟子说他跟着心雯师妹胡闹……”
曹子由大方搂过杨慎肩头,熟稔套近乎道。他说的“八弟”指的自然是曹千顷,他们都是曹家子弟,不过仅是堂兄弟。
想比曹千顷精壮身材和憨直的性格不同,曹子由才符合大家对曹家的刻板印象……白白胖胖,微圆的肚子,明亮的双眼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那都是年少调皮……”杨慎从善如流,顺着话头重新给曹千钦树立下“形象”。
正当众人聊得兴起,那驿丞带着几个村妇大盘小碟端出一道道菜肴,虽然简单不那么精致美味,却独有一股原野的清香和当地的特色。
那老丈见众人吃得腼腆,让儿子取出珍藏的米酒。结果也没人敢喝……师伯都不喝,谁敢喝?
倒是书博山洒脱不羁,揭开一坛盛满与驿丞两人举碗痛饮。几碗酒下肚,两人如逢知己无话不谈。
“唉!诸位大人来的仓促,要不然老头子我怎会如此草草招待。那定要摆满‘八大碗’……”那驿丞喝得微醺,豪气干云道。
一旁杨慎听了摇摇头,就吹牛,官府根本没给那么大额度,多了得自掏腰包。
书博山是个好酒友,看破不说破:
“来来来,别说这些,江湖相逢都是客!有酒就好,来干了!”
推杯换盏间,大家已然都吃好了。为了不打搅他俩的“雅兴”,驿丞的儿子带人撤走其他桌碗碟,收拾好拼起来,这就是杨慎等男弟子的“床”了,女弟子睡二楼。
就在众人纷纷准备休息时,忽然听见那驿丞迷离着醉眼,神神秘秘地说:
“大……大人,你们此去东……行,一定小心。前些时日都在传有邪……邪魔在咱千泽府大陇县作乱……挖人心脏!剥人面皮……嘶!当真唬人至极!”
“老丈你又吹牛了不是?这天日昭昭此等邪祟不早官府拿下了……”
“大人你有所不知,就前日,那大陇县青云观上上下下十余名道士全遭了殃……那惨状,不忍直视!至今还是悬案……”
“锵锵——”
数十柄长剑轰鸣,把那驿丞酒意已吓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