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这会儿功夫,裴玄明发现队伍里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又有三四个流放犯热晕过去了。
他手下的衙役更是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直冒冷汗。
“裴大人,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小孙也要折在这里了?他家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等着赡养。”两个衙役抿紧干裂的唇,一脸沉重的说道。
裴玄明抓抓头发,心里烦躁不安:“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难不成要我去给他赡养老母?”
当初针对京家的女人,抱着失去意识的孩子,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苍白干裂嘴唇里喊着:“水、水……”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除了京清云,京家几人同样是如此。
京清云冷冷看着这一幕,如果躺在地上抽搐的是京家人,裴玄明肯定不会管,甚至还会再补一刀。
因为他前世就是这么做的。
老夫人转过身,轻叹一声:“灏宁,要不还是……”
“母亲,若是将水分给他们,惹得祖宗不快,不给我们水了怎么办?躺在地上的可就是我们京家的孩子了!”
京清云打断她,老夫人没有前世的记忆,没经历过前世的悲惨,还怀有一颗悲悯的心肠。
而京清云却是看着家人接连埋骨,下场凄惨,自己又是遍体鳞伤的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她做不到去怜悯别人。
谁又可怜她?
京承健看着这一幕,默默低下头:“妹妹,我记得超市里不是有水?我们不让他们喝灵泉水,让他们喝普通的水可以吗?”
京纾愣了下。
【三哥哥是想救他们?】
“可以吗?”京承健眼眸闪动,不只是期待,还是慌乱。
【小哥哥觉得呢?】
京承安突然被点名,他拧着眉头,纠结半晌:“我觉得救救他们吧!他们看着好可怜……”
【好吧,哥哥们想救,那就救吧!】
只是那几个流放犯并非是好人,哥哥们恐怕不知,流放荒岭的多是十恶不赦的人。
晏淮之听闻京纾要救这些人,下意识皱紧眉头。
这些人,当真值得救吗?
京纾手一挥,地上多出一捆冰凉的矿泉水。
看着凭空出现的水,京家人齐齐一惊,知道这又是祖宗显灵了。
京清云表情有些复杂:“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祖宗是在可怜那群人?
祖宗难道不知道,前世京家过的那般凄惨,那些人可都是冷眼旁观,罪魁祸首还在其中!
京灏屹沉思道:“祖宗应该是让我们救济那些人。”
卫顾夕拽了下自家男人的袖子,眸光深深:“相公,这水要赶快收起来。”
京灏宁眼皮子跳跳,刚要有所动,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直盯着京家动静的流放犯们突然高呵一声:“那是水!”
流放队伍里霎时沸腾起来。
“是京家祖宗给我们的水!是我们的!”
一群人露出贪婪的目光,仿佛饿了许久的狼,争先恐后的朝着那些水扑过去。
京灏宁身体一时间有些僵硬,他不知道如果这水是祖宗授意要接济这群人的,他该不该拦。
一群流放犯横冲直撞,将京家的人挤开,趴在地上撕扯那捆水。
京承安朝后退两步,一个没站稳,被流放犯一屁股撞倒。
紧接着,一只黢黑的脚就要踩在他的腿上。
卫顾夕刚好看到这一幕,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好在她刚要冲过去,一旁的季正眼疾手快的将京承安从难民堆里拽了出来。
卫顾夕吓坏了,紧紧抱住脸色苍白的京承安,惊慌的问:“安儿,没事吧?你别吓唬娘!”
“我说你们抢什么?这么多水,还不够你们分的?”看到自家小侄子差点受伤,京清云一下子火了。
然而这些流放犯们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有聪明的试了半天,终于拧开水瓶,一股脑的灌进肚里。
京清云眼底微凉,她直接上前拔出京灏宁身上的剑,那些人一听到剑出鞘的声音,全被吓跑了。
京灏宁没想到自家妹妹竟敢提剑吓唬人,倒是他先被吓住了:“小妹,你别动!”
他一脸谨慎的取下剑,放回了剑鞘里。
老夫人拍着胸脯,担惊后怕的拉起京清云的手:“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这么莽撞,没伤到吧?”
“我没事,快去看看六宝,他刚才差点被那些人踩到。”
京灏宁皱了皱眉,难得走过去关怀一声,“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京承安回过神,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京承健抱着妹妹,担忧的望着京承安,眼底流露出愧疚。
那群人抢水的丑态被他尽收眼底,他们连一句谢谢都没说,还差点踩伤了弟弟。
裴玄明持剑走来,嚷嚷道:“把剩下的水都交出来,一人只能拿一罐!”
流放犯们不敢忤逆他,老实的把水都交了上去。
裴玄明把水分了,自己也拿了四瓶回去。
路过京家人时,他淡淡的扫去一眼,哼哼道:“早这样把水拿出来不就好了?”
另一边的树下,女人喝了水,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一边给儿子灌水,一边尖锐的说:“京家都是一群烂心肠的,他家祖宗明明是想接济我们,偏偏被他们阻拦,依我看,那些食物多半也有我们的份,要不为什么他家祖宗每次拿那么多?”
其余流放犯们一听,觉得有些道理:“要我说,显灵的还不定是不是他家祖宗,偏偏他们说是就是,那么多吃食全进了他家肚子里!”
几人对视一眼,眼底的算计不言而喻,女人远远的看了京家队伍一眼,声音冷硬:“京家害我们那么苦,不能便宜他们!”
“大妹子,您说该怎么办?”
女人慢慢抬眼,晃出一抹狠戾的光来。
裴玄明坐在不远处,将几人的动向收入眼底,他听到这些人的谈论声,却并没有阻止。
他并不是不相信姓郭的说的话,只是怀疑他有其他目的,如果皇上当真要他对京家下手,那么借用这些流放犯除掉京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队伍休整半时辰,裴玄明见手下喝了水,有好转的迹象,让人将他抬上了板车。
“打起精神,我们要走了,马上就到岭南了!不能再耽搁了!”
流放犯们彼此搀扶着站起身,京灏屹扫去一眼,有些惊讶这些人关系怎么突然变这么好了。
之前还是离得远远的,谁也不理谁。
接下来几日,队伍里透露着一丝诡异。
每次休息时,队伍形成三个团体,一个是京家,一个是裴玄明为首的官差,剩下的犯人聚在一起。
“相公,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神好生奇怪。”卫顾夕提醒自家男人。
京灏宁点点头,征战沙场这么多年练就的敏锐感,让他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意。
京清云说:“放人之心不可无,大哥,马上到岭南了,我们晚上多防备着,别在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
京灏屹提议:“我们今晚开始轮番守夜,两人一个时辰,一定要看好灏顺和承墨,不能让他落单。”
“放心吧,这俩孩子我一直看的紧,没让他们离开我五步开外。”老夫人说道。
这流放路上,她尤其不放心京灏顺和京承墨。
不过这两人平日里在府邸很闹腾,管不住,但在这流放路上,不知是累的还是怎么,倒是挺安生。
季正拍了拍京灏昌的肩:“你倒时候跟在我身边。”
韩非同凑过来,紧张的问:“那我呢?”
“你去把孩子们看好。”季正交代道。
韩非同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流放队伍还是很平静,裴玄明等的有些着急,这些人怎么还不行动?
明天就要进城了,京家那边每天好吃好喝的,都一个个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他们这些瘦的皮包骨头的人,拿什么对抗京家人?
裴玄明气的想要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或许这些人是要等到进城再动手。
然而,当晚祸事就发生了。
京纾睡的正香,突然被一阵地动声吵醒。
【糟了!哥哥们快起来,有大批人马朝这边赶来了,他们身上有血腥味,都是些练家子,来者不善!】
京承健一下子就惊醒了,连忙站起来喊人:“爹爹!有好多人朝我们来了!好像是杀手!”
京家所有人瞬间清醒过来,韩非同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经不起吓,你可别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