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秋坊,京城荣华一条街上最大的赌坊,也是内城之中规模排得上号的赌坊,不比外面那些杂七杂八,三教九流混迹其中的赌馆,大多都是些富贵商贾或是二代纨绔。
当然也因为其治安管理得当,环境较为公正,一些寻常赌徒也会过来碰一碰运气。
主要还是因为其中那貌美的侍女和奢华的装潢。
大周之中盛行的赌法有三种,斗鸡,牌九,以及最简单也是来钱最简单,最暴力的摇骰子。
那金腰捕快前脚刚踏入大秋坊门口,后脚就有一位白衣公子缓缓踱步,抬眉瞧了眼上头的牌匾后,背手跟了上去。
两边那侍卫行人忽而噤声,都是瞪着眼睛左右示意,问询这是发生什么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官比平民更是压死一堆人。
平常若是来个别说银锣,就是铜锣来了这地界那可都是得当祖宗一样供着,不敢怠慢。
这如今突然迎面不声不响走来了个金锣?
乖乖,这是赌坊里藏匿歹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间,又是一道雍容典雅的夫人身影于他们匆匆中间而过,掀起阵阵香风,身后一水蓝色裙裳的貌美侍女更是出落得水灵腼腆,含苞待放。
虽然没看清那夫人长相,但就这侍女的长相,估计在京城里不是达官权贵就是腰缠万贯。
虽然大周赌坊里确实有女子参与,但这大秋坊比之那顶级的赌坊肉眼可见的差距颇大。
也不知这位夫人来此是为何。
众人怅然收回视线,各自再奔波于生计之中。
大秋坊二楼,楼里稍显阴暗狭窄,顶上吊着晕黄圆柱筒灯。
但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倒是不显阴沉。
窈窕侍女于人缝之间左右逢源,捧茶端酒。
黄墙靠里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的“庄”,以红木柜相拦,外面厅内摆着一张张条桌,每桌旁约莫有十几来人围着,大多是锦衣富商,但也有三两粗布灰衣夹杂其中,女子不多,但并不是没有,大多都是随男伴而来。
一干子赌徒眼神狂热摩拳擦掌,都觉得下一个发的就是自己,那自然也有神情低落,面如死灰之徒。
以袖掩鼻的楚金锣正蹙着眉头,随手挡住那笑的谄媚的八字胡管事:“你去忙你的去,就当我不在。”
虽然这大周赌博乃是合法合规,但她素来不喜。
她跟她爹行走江湖,见识过各色各样之人,其中不乏家破人亡之人,这一类人大多都是赌徒。
“欸,是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小人立马滚过来!”八字胡管事一面哈腰一面倒退,走到了柜台后面还是恋恋不舍的举起帽子躬身陪笑。
这也怨不得他姿态如此卑微,想要在京城做好生意,那是一个有权势地位的官都不敢惹。
比如那原先内城的一家赌坊名为“碎玉坊”,多好听一名字,就因为有一天一白衣纨绔上来赌博,最后赌输了一分不给,就跟那逛青楼不给嫖资的嫖客一般,那家伙给当时的庄家气的,直接就招呼着小厮要给那人腿打断。
结果您猜怎么着?
那纨绔是武王世子,第二天“碎玉坊”连带着小厮庄家被连根拔起,从上到下全都去衙门揍了个桃花朵朵开。
关键这还不算吓人,最后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都说世子先闹事,但最后还是宫里那位亲自压的消息!
自那以后,他们这些开赌坊的那可就是如履薄冰,进门的侍女小厮受训练的第一件事就是察言观色。
管事的吧嗒吧嗒拨着算盘,正感叹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然后余光就瞟见了一气宇轩昂的白衣公子噔噔踏着台阶露出了上半身。
管事头一抬,眯着眼睛,抬头纹叠起的想要透过那大烟的云雾缭绕看清那公子长相。
嘿!您猜怎么着?
管事手里的算盘嘭一下砸到了地上,八字胡挺得跟死人一般翘翘的。
“世子殿下~”
管事的露出一哭丧笑容,娇滴滴的拖长的声调,抹了把眼泪就快步迎了上去。
“我们这小地方不是污了您的身子?”
李卯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其中那狂热的情形,以及走到一赌桌前凑热闹的休休,摆了摆手:“不用管我,就当我不在。”
管事强撑一笑,有气无力道:“是,小人就在那边,您有事尽管吩咐。”
李卯摇摇头,朝着金锣走去。
管事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卯背影,就等着一会儿若是有不长眼的畜生顶撞了世子,他好第一个跪下去谢罪。
至于会不会再砸铺子。
呵呵,他就一管事,管他屁事?
楚金锣凑上去的那一长方黄木桌上玩的是摇骰子,三枚色子于木筒中摇晃,倒置后与庄家叫大小,押筹码。
闲家全然是运气活,并无甚技巧。
但对于庄家就不好说了。
宽大木桌黄漆面细腻,案上在那庄荷手边,以黑墨写着四个大字——
“起手无悔”
桌上此时赌的正投入,愣是没有发现一旁站着的女金锣。
就属其中一面容枯槁,眼圈深重的干瘦男子最为起劲儿,双手扒在桌上眼放精光,青筋凸起,显然是势头正盛,高歌猛进之时。
“买大!押五两!”
庄荷起手,珐琅筒翻开——
五,三,三
“刚好为大!”
“闲家赢钱五两!”
干瘦男子暗暗咬牙挥拳,接着用袖子擦了擦汗水,再次哆嗦着手让庄荷开始。
楚休休没见过这种新奇玩意,虽然心里排斥,但还是暗暗诧异:“这来钱就这般快?喊个大小就直接到手五两银子?”
与此同时,李卯也已经走到了桌前,凑上去挤着那楚金锣眉眼专注的看着。
“欸?你....”
楚休休发觉自己被挤到一边,正欲扭头说道两句,就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来。
楚休休揉揉眼,扬起头凑近了李卯的下巴去盯着打量,眉眼认真娇憨,似是在仔细甄别。
嘣——
李卯屈指一弹那粉白额头,旋即轻笑着直接将这妮子掉了个身子,俯身凑到了晶莹剔透的耳垂旁压声道:
“休休,看好了,看他一会儿怎么输个精光。”
楚休休面若桃李的依在李卯怀里,醉醺醺的嘴角勾起,不过这骰子对她来说到底是新奇玩意,仍是强打着精神看去。
“你,你可不能赌,我听我爹说这东西害人的很。”楚休休细若蚊蚋道。
身后把风的铜锣轻咳一声识相的将头扭到一边。
“赌两把?”
“走呗,小赌怡情。”
他们这些有依仗的平日里就喜欢去赌馆里点些碎银子去赌。
一来是管事看见他们服饰不敢使老千,二来是为了官民和谐,庄荷一般都会给他们弄些碎银子打打牙祭,他们平日也会多照拂那些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