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沙哑的哭腔在汴梁北门上空回响,听到声音,北门城墙上的士卒握紧靠在城墙上的武器,互相搀扶起身,看向城外。
叛军黑压压的一片,正在不远处列队,看人数,怕是有十几万人之多!
而城中兵员因为伤病,因为饥饿,减员十分严重,怕是不足对面的一成。
并且军械泡水良久,弓弩的弓弦已经失去了弹性,无法再用,除了手中的戈矛,唯一能让士卒有些安全感的,就是身上那副已经开始生锈的铁铠了。
这是一场必败的仗,城外淤泥堆积,淤泥最高处离城墙顶端不足一人之高,城门也因为大水冲刷,淤泥堵塞而无法关闭...
面对这个情况,不少的士卒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手中的戈矛都止不住的颤抖。
徐勇看着士卒如此,起身来到晋王身旁,看着城外列队的叛军,咧嘴笑了笑,转头对晋王大声问道:“你怕吗?”
说着,向士卒那边撅了撅嘴。
晋王顺着徐勇的方向转头看去,见士卒那个胆怯的样子,心里顿时明了,也大声附和道:“你休要小看我,我怎会怕!”
士卒闻声看向徐勇的方向,只见徐勇站上城垛,拔出腰间的宝剑斜指天空对士卒喝道:“我乃朝廷新封燕郡王之嫡长子,殿下也是大宋的储君,当朝晋王!
我们的命不比你们的金贵?可我们都不怕,你们在怕什么!”
士卒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一言不发的看着徐勇,其中有一位士卒低声嘀咕道:“你们都是皇家贵胄,天家子弟,叛军哪怕破城也不会杀了你们,可我们能一样吗...”
徐勇闻声跳下城垛,走到了说这话的士卒面前,面色严肃的将手中的宝剑递给了他。
士卒手持宝剑,不解的看着徐勇。
徐勇死死的盯着士卒的眼睛,半晌,持其手臂,将宝剑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喝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杀了晋王,然后拿着我俩的人头去叛军那边讨赏!”
此话一出,在场士卒看着手持宝剑之人皆面露凶光,那士卒感觉到身后如芒刺背的视线,手一哆嗦,宝剑掉落在地,慌忙跪下,疾呼:“小的不敢...”
徐勇轻笑一声,弯腰捡起宝剑,扫视了在场全体士卒,轻蔑道:“战又不敢战,降又不敢降,大宋养你们有何用!
你们这样对得起谁,对得起大宋吗,对得起与你们一同坚守在城墙之上苦熬十数日的晋王吗,对得起自己禁军的名号吗...”
说到这里,徐勇顿了一下,看了眼墙角的白骨,沉声道:“你对得起他们吗!”
徐勇没有说他们是谁,可大家都明白他们是谁...
士卒皆低头沉默,跪地者更是泣不成声,徐寿环顾四周,将宝剑插入剑鞘之中,重新站回了城垛,转身对士卒大声喊道:“陇右军所属!”
条件反射般,在场士卒皆起身挺起了胸膛,兵刃顿地,喝道:“战,战,战!”
徐勇背过身去,拔出宝剑,指着不远处列队的叛军,又喝道:“陇右军所属!”
在场士卒兵刃顿地,大喊道:“杀!杀!杀!”
徐勇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就位,准备迎战!”
士卒拱手称是,有序的分散到了城墙各处,看着不远处的叛军,恐惧被热血驱赶,咬着牙,握紧兵刃,准备与叛军在汴梁这座孤城之中,决一死战...
......
“凉国公,淤泥太深,不好行军啊!”
桓王在澶州登基后,大封部下,刘能被封为凉国公,封地陇右...
刘能听着汴梁城上空,稚嫩但坚定的‘陇右军所属!’,又听着大家齐喝‘战,杀’之声,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心中万分欣慰。
这天下,就应该大哥这一系的来坐,我和大哥像勇哥儿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书院之中想办法应付夫子的作业呢...
可勇哥儿呢,面对数倍的大军却丝毫不胆怯,身居险地而不惧,大哥后继有人啊!
听到麾下的兵马总管说不好行军,刘能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也不看看城中有几人可战,直接攻吧,说不定我们到城墙下的时候他们就降了呢!”
兵马总管又道:“可汴梁周围的树木皆被大水泡烂,攻城器械也没办法做...”
刘能笑着指了指城墙道:“你觉得这个城,需要攻城器械?”
兵马总管遥看城墙,觉得刘能说的有道理,躬身行礼后,就跑去调兵遣将去了。
“等下!”
兵马总管刚在淤泥中费力的走了几步,听到刘能喊他,又费力的走了回来。
刘能沉吟片刻,指着城墙道:“晋王你们可以杀,可徐勇不能杀!”
兵马总管还没来得及回话,桓王就坐着十几个士卒抬的轿子走了过来,疑惑道:“为何?”
晋王身份不比徐勇高贵,凭什么晋王可以杀,徐勇不能杀?
刘能见桓王来了,随意的躬了一下身体,道了句陛下,没等桓王说平身就已经站直了。
桓王瞳孔一缩,可却无可奈何,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爱卿平身吧...朕想知道为何徐勇不能杀?”
刘能笑道:“陛下可知晓我们为何要等淤泥未干就匆忙进军?”
桓王一怔,看着北方道:“你是说燕国公?”
徐寿被封为郡王,封号未曾拟定朝廷便已搬离了汴梁,而后一场大水后,皇城司就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桓王只知道徐寿被封为了郡王,可这个郡王他是不承认的,所以桓王军中依旧称呼徐寿为国公。
刘能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们在北岸动身之前,臣就听闻燕国公已经到了大名府,这才匆忙行军...
燕国公的作战能力,大宋上下谁人不知,灭西夏,收幽云,全都是燕国公一人之功!
就连收复大理都和燕国公的陇右军脱不了干系,和这样的人对战,臣恐惧...”
说到这里,刘能见桓王面色缓和,继续道:“而且黄河一场大水,早已使燕国公的所有家眷全都葬生于汴河之中!
现在徐勇就是他唯一的软肋,咱们可不能让燕国公成为一个没有软肋的疯子啊!
如果徐勇死在了我们手里,燕国公在大宋再无牵挂,会做出什么谁都不能保证,哪怕是北投大辽都是很有可能的...
您想想,如果燕国公成为了耶律家的臣子,那我大宋...”
桓王听到这里顿时慌了,一拍轿子急切道:“不能杀,徐勇绝对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