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生,凉风至。
再过几日便是白露,空气里的热气已褪去大半。天气凉爽,榻上女子睡颜柔和,挂着浅浅的笑意。
天边日光从窗棂钻进来,恰好落在顾皎皎忽闪的眉眼。
“莺儿,什么时辰了?”
顾皎皎慵懒起身,看着外头阳光和煦,心中跟着明亮几分。
昨夜就着两人的合作事宜,生生谈论到子时,甚是疲倦。
莺儿端着食案进来,身后还跟着拿盥洗盆的丫头。
“姑娘,如今已是辰时了。”
“什么?”顾皎皎瞪大眸子,顿时清醒无比,慌乱起身梳洗,“怎地也不叫醒我?”
莺儿笑得和善,眼中含着几分怜爱:“姑娘整日打点各个铺子的生意,都已累得眼下青黑了。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生的好觉,奴婢私心,不想叫醒姑娘。”
顾皎皎心中一暖,却还是无可奈何:“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今日是白露,不能贪懒。”
她瞧见食案中的白露茶与小碟龙眼,自责自己这样的日子也如此贪睡。
莺儿将杯盏递过去,另一个丫鬟替顾皎皎更衣梳发。
“姑娘,老爷若是还在也不会愿意瞧见您这样累着自己。”
“不多说了。”顾皎皎匆忙喝下半杯茶水,“马车可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每逢节令,都是顾皎皎要去探望父亲母亲的日子。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好坏参半,她与许多心里话要说与他们听。
沿小道而上,路边多了几点秋色。
顾皎皎拿出食盒中的糕点与茶水,毫无顾忌地坐在一旁的杂石上。
“父亲,这些日子虽也遇到了些糟心的事,但苦尽甘来,皆是迎刃而解了。”
“小王爷看中我身上的本事,愿意与我合作。而今在京城的路当真好走了许多。”
顾皎皎感慨良多,说个不停。
“对了,小王爷便是小云南王。因着皇上病重进京,似是有望继承大统。”
“不过这都是后话。虽然与这样的贵人交涉难免会深陷漩涡,但既然做出了如此选择,女儿便是小心谨慎,护好自己。”
顾皎皎便就这般自言自语不知疲倦,唯有此处能叫她心神放松,不去顾念那些尔虞我诈。
直到莺儿前来提醒今日是小戏台验收的日子,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建方斋掌柜已侯在顾府门外,见顾皎皎出现,忙迎上去行礼。
“顾姑娘,戏台已按照三日之期搭好,还请您前去瞧瞧。”
“掌柜不必谦虚,建方斋出品自是精良。我是极放心的。”
许是听多了这样的称赞,掌柜的并无太多变化,只谨慎道:“到底是小王爷吩咐着搭建的,自然不敢怠慢半分。”
“只是三日之期却仓促了些,不过我也命人用了最好最厚实的料子,想来短时间不会出什么岔子。”
“两个月后,我便会派人前来更换维修,顾姑娘也可放心。”
顾皎皎颇为敬佩的看着眼前男人:“掌柜的思虑周全。此事我也会吩咐下去,叫他们平日里小心留用。”
掌柜点头,安心了许多:“如此,我便不叨扰顾姑娘了。待戌时验收,再与姑娘细说。”
送走展柜,顾皎皎直奔着书房而去。
“小王爷的账簿可都送来了?可得加紧熟悉一番。”她快步走着,却不忘吩咐莺儿,“你去叫人搬来书房,赶着时辰再去各个铺子亲自走一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厮便将两箱账簿搬到顾皎皎面前,另外送上一份锦缎织的折子。
“姑娘,这是小王爷一并送来的。说是账簿明细批注,您瞧起来也不会太过费神。”
顾皎皎见此盛景瞠目结舌,她到底还是小看了沈云祉的实力。
她这才知晓光是京城一处,就有多出产业,其中不乏酒馆、客栈、当铺、甚至还有烟柳之所。
莺儿也瞧得清楚,难掩意外:“这……小王爷竟……”
顾皎皎瞪她一眼:“烟花之所鱼龙混杂,美女在怀,好酒下肚,什么话都能套出来。最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莺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小王爷消息总是灵通得很。”
“莫要背后议论。”顾皎皎出声警告。
“是。”莺儿忙捂住嘴巴,“奴婢去给姑娘添一壶新茶。”
转眼天边泛起夜色,支起的窗棂放进几缕凉意。
顾皎皎禁不住冷颤,这才抬起酸涩的眼睛。从前倒为觉得瞧账簿是如此苦闷的一件事。
莺儿进来合上窗棂,出言提醒:“姑娘,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第一楼验查戏台了。”
顾皎皎起身活动禁锢,坐了不知多久只觉得身子发软,脊背隐隐作痛。
“那便不耽搁了,此处不必收拾。”
第一楼。
戌时已过,宾客散去偌大的酒楼只成了灯火通明的空壳。
沈云祉先一步抵达,身后跟着杜玉荣。
堂中戏台小巧精致,虽只有三日之期,但其中雕花木刻都精致十分,瞧得出用了不少心思。
沈云祉在二楼挑了个绝佳的位置,垂眸看去恰好能将整个戏台一览无遗。
“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杜玉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仍是不解:“您当真要借平王的由头来做此事吗?”
“那是自然。”沈云祉自信不疑,脱口而出,“眼前就有这样一件大喜事,为何不用?”
“平王做事最是犹豫不决,既如此,本王便来帮他一把,还能博一个兄友弟恭的好名声。”
杜玉荣没再多问:“请帖都已准备妥当了,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送到各位官员的府中。”
沈云祉轻声回应,目光黏在戏台之上若有所思。
顾皎皎便是这般闯进了他的视线。
女子自门外走来,一进门便四处张望,直到抬头对上一双眉目含情的桃花眼。
“两位大人怎地站在此处了。”顾皎皎亦是登楼,不忘福身行礼,“虽是登高望远,不过此处却瞧不清优伶的精彩绝伦。”
杜玉荣先一步迎上去,附和着她的话语:“顾姑娘所言极是。不过今夜最要紧还是瞧这戏台位置可还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