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热气蒸腾,暑热难耐。
秋容拿着铁锹替花草松土,浑身衣衫皆被汗水浸湿。
“莺儿那个贱蹄子,整日里便仗着自己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作威作福,为了不让我讨姑娘欢心,竟公报私仇日日将我指派到这花房来!”
她语气中满是怨恨,手下动作越发粗鲁,不少娇艳的花骨朵都被碾碎。
一丫鬟进入花房,见此,她目露震惊:“秋容姐姐,这是夫人最喜爱的花,怎可这般作践啊!”
秋容狠狠剜她一眼:“一朵破花作践便作践了,我是姑娘的陪嫁丫鬟,未必姑娘还能为着一盆破花怨我不成?你少多管闲事!”
丫鬟欲哭无泪:“可是……可是莺儿姐姐今日出门前曾交了任务给我,要我夜间搬了这花到院中去……可是如今花没了,我可如何是好啊!”
秋容闻言顿住:“你是说姑娘和莺儿出去了?”
“正是。”丫鬟哭唧唧的:“现下也不知道夫人和莺儿姐姐回来了没,若是回来没见到院中的花,莺儿姐姐定然要处罚我……”
小丫鬟越想越伤心,低声啜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瞧你那点出息!”秋容不屑,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中湿泥:“行了,此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解决,我这就去看看姑娘他们回来了没,待会儿我替你说说情。”
小丫鬟停了哭泣,感激涕零:“多谢秋容姐姐!”
秋容摆手:“谢倒是不必,日后若有什么好东西记得孝敬孝敬我便是。”
快步回了院子,秋容四处打量,确认四周无人后,她蹑手蹑脚靠近顾皎皎寝屋。
附耳聆听片刻,她敲门:“姑娘,小厨房做了冰镇绿豆汤,可要奴婢去给您取上一些?”
屋内久久未有人回应,秋容眼眸放光。
双剑奉命将蒙着眼的顾皎皎和莺儿送出,马车颠簸,七拐八拐后终才停下。
双剑:“夫人,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顾皎皎点头:“多谢。”
她取下蒙眼纱布,带着莺儿下了马车,纵然天色已晚,可她还是一眼瞧出此地乃是她父亲的埋骨之处。
“这?”
顾皎皎皱眉,不是应该将他们送回安阳侯府吗?把她们丢在这荒郊野外算什么事儿?
双剑看穿她的想法,恭敬道:“小王爷说了,何处开始便由何处结束,今日夫人于此处晕倒,也应当从此处醒来,离了此处该忘的,便应都忘了。”
顾皎皎:……
片刻后,她笑着道:“小王爷当真思虑周全,也请转告小王爷,请他放心,我定然不会食言。”
双剑并未回应,眨眼功夫便消失无踪。
黑黝黝的竹林中传出异响,莺儿瑟缩一下,往顾皎皎身旁靠去:“姑娘,此处到城中距离破远,且道路陡峭,如今天色黑沉,伸手不见五指的,我们要不去附近的寒奉寺借宿一晚?”
“不可。”顾皎皎摇头:“今夜若不回府,难免会生祸端。”
她将衣裙裙摆撕下一截,就着月亮的丁点光亮在地上找寻许久,用布条、树枝和枯草简单制作一个火把。
火折子将火把点燃,二人视线皆开阔不少。
顾皎皎淡声道:“走吧,且先下山。”
在火把燃尽之际,主仆二人平安下山,莺儿松了口气:“幸好姑娘聪慧,否则今日咱们可真是寸步难行。”
“少贫嘴了。”顾皎皎向远处眺望,一盏橙黄的灯笼由远及近。
她道:“莺儿,前方似乎有一辆马车,咱们且去问问他是否愿意搭我们到城中。”
靠近马车,顾皎皎这才看到这马车的主人是一个年迈的长者,她上前笑着恭敬道:“老伯,您这是去往哪里?”
老伯眯眼瞧了瞧二人,目露迟疑,片刻后才道:“老了不中用了,我本是想回城中,怎料眼睛不好使,转着转着便迷了路……”
回城中迷路了?这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
顾皎皎心下欣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正好我与婢女也要回城中,若是老伯信得过我的话,可让我来驾马车。”
老伯诧异:“你会?”
顾皎皎自信点头:“待字闺中时父亲曾教过一二。”
老伯闻言欣然同意。
沈云祉负手而立,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他淡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双剑拱手:“回小王爷,属下伯父已然将人安全送回安阳侯府。”
“那便好。”沈云祉唇角微抬,眸中兴致盎然。
本以为她出身于商贾,虽从那日宴席之时看出有些头脑,可到底改不了商人本性。
万万没曾想到,她却是个清醒的,性子颇有几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意味。
回想起顾皎皎方才的小动作,沈云祉轻笑出声:“双剑,你说要是方才本王执意不让她走的话,她是不是便会同本王鱼死网破?”
“属下觉得应当会。”
双剑上前一步,将一把软匕首呈上:“小王爷,这是顾夫人的。”
沈云祉转身,视线落在匕首上,他将匕首拿起打量了一番:“这把匕首同它主人一样,带着锋芒,罢了,好武器应当遇上好主人,你且悄无声息将这匕首还回去。”
“人也好,武器也好,总得有锋芒才有意思……”
安阳侯府
原本这个时辰,安阳候府外应当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笼照亮,可今日远远的,顾皎皎便瞧见府门外似乎格外亮堂。
顾皎皎放缓了脚步,她凑近莺儿轻声道:“待会儿恐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早我同你交代的,你可还记得?”
莺儿面色凝重:“姑娘放心,奴婢记得。”
闻言,顾皎皎放心了些许。
主仆二人加快速度,很快便站在了安阳侯府门外的石阶下。
她们本欲回府,前行的路却被拦住。
石阶上方,站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数名小厮手中火把高举,孙老夫人带着章氏、刘氏大喇喇坐在侯府正门处,面色冷凝。
当主仆二人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孙老夫人冷笑。
她侧身道:“现在几时了?”
宋嬷嬷:“回老夫人,将将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