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昌才见众人默不作声,自己也有些生气,总感觉自己这帮同僚无药可救,则是干脆利落地坐回了椅子,一言不发。
良久,还是高育良先发言,想缓和一下气氛,“现在嘛,都解放那么久了,没必要真的要搞“矫枉必须过正”那一套,同志们都是一个班子里的,都是再为汉东省的发展做贡献,咱们要是先乱了,那老百姓岂不是更……”
“人大的同志,本不该列席党政联席会的,讨论事情,高育良主任还是多听,少发言吧。”闻昌才目光放空,冷冷地给出最重的一记暴击,“高主任,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不是汉东省委副书记了。”
“你!”高育良急火攻心,手指颤抖地指向闻昌才。
他破防了。
祁同伟见状连忙起身,小跑到高育良身边,手掌轻轻地帮高育良拍背。
“闻书记,你这次,有点过火了。”高育良勉强顺了顺气,双眼盯着闻昌才。
“所以你就组织了今天的批斗大会,来帮我灭火?”闻昌才针锋相对,双眼迎上高育良的目光。
田国富皱了皱眉头,本来他今天不该表态的,但是刚刚闻昌才的意思,那是连他也一起骂进去了,只好说道:“育良主任只是一般发言,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那他是什么意思?”闻昌才冷哼道,“你们俩还挺默契的,听说你们两个原来搭过班子,怎么,现在重新搭班子,又呼应上了?”
“闻书记,各个部门有各个部门自己的业务,如果您怀疑哪个部门贪赃枉法,履职不力,或者有漠视、损害群众利益的行为,那也请做好初核之后,让被审查调查人配合,把影响降低到最低,而不是四处出击,搅乱各部门的正常工作!”田国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直言批评道。
“这么说,田书记您也认为我滥用职权?”闻昌才笑了,他自认为,总算看清了这帮官僚的嘴脸。
“我理解你想扫清积弊,澄清玉宇的心情,也明白你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决心,但是我担心你原来很少有身居这么重要岗位的经验,情绪和思维有可能影响你的判断。”田国富一字一顿的说道。
但闻昌才明显没有那么淡定,他直接一声厉喝,问题直指田国富:“我问你是!还是不是!”
“是!”田国富也急了眼,“闻书记,汉东省是有这些,那些的各种问题,领导班子也很重视,一直力求逐步将问题解决,汉东的党风政风也在慢慢改善。但是坦白来说,我看到,自从你上任以来,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应变和动作也过分了点!”
“田书记,你做过纪委书记的,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可以直接向中纪委汇报,参你一本借自身影响力阻碍执纪公正的。”闻昌才冷着脸,嘴里的话似是在威胁。
“我知道。”田国富冷冷地回答,“不过我也可以向局里汇报,参你一本借执纪为由,阻碍汉东省各个部门正常开展工作。”
“就凭你这句话,再加上今天借开会为由,围攻批斗我,就足以证明你在妨碍执纪公正,试图以权势压制纪委正常开展工作。”闻昌才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让人进来,先把组织部长带走。”
闻昌才已经确实掌握组织部长在经济上有问题,准备在这次会上直接将人带走,好好杀一杀这群同僚的气焰。
在楼下待命的纪检监察室的干部们,早就在车内等着了,听到闻昌才的命令,一群人纠集起来,就要上省委大楼。
“闻昌才,你疯了?”田国富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和你同级别的组织部长,也是你能抓的?哪怕他犯了再大的罪过,也要先上报,等上级点头,省委开会免职之后,你才有资格动人!”
说罢,田国富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干着急。
还是李达康临危不乱,赶紧给省委办公厅主任使了个眼色,办公厅主任得令,连忙往楼下跑,边跑边联系保卫处的人赶紧来省委大楼集合,堵住纪委的人别上楼。
因为都是一个大院的同事,如果不特别打招呼的话,保卫处会以为省纪委在借办公室开会,是不会拦自家纪委的人的。
看着李达康安排完这些事,田国富心里算有了几分底,暗自捏了把汗。
但这也暴露了他的无能,闻昌才刚上任不久,就靠着提拔重用一批新人,和强烈的革命热忱吸引了一大批死忠为他效力,而田国富在省纪委书记上呆的时间也不短,竟然连几个走狗爪牙都没发展出来。
只能说,一心想着往上爬的人,到哪个位置都是待一段时间就走,完全不会对自己的位置和下属产生归属感。
“如果发生在革命时期,闻书记,你这就是政变。”李达康接过了费拉不堪的田国富的接力棒,也站起身来看着闻昌才,给他扣上了一个大帽子,“我是省委常委,现在,我提议常委会,立即散会,议题冻结,等待沙书记回到汉东再做决断,在此之前,请闻书记停止对汉东各个部门日常工作的干扰。”
“我同意。”祁同伟率先举起了手。
田国富也举起了手,并用故作狠厉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他人。
……
最终,除了闻昌才反对,和几位老人弃权以外,李达康的提议获得通过。
“无药可救!”闻昌才见到形势比人强,看着面前这群混账官僚,心中窝火。
既然全面进攻不行,那就只好重点突破了。
他又拨通了自己下属的电话,得知事情完成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常委会不喜欢我的工作方式,那就等沙书记回来以后再做定夺也不迟。不过我倒是接到举报,咱们汉东省的战略储备粮食管理非常有问题。我刚刚安排下属,已经把京州地区内所有国营粮库都上了封条,三天之后,专业审计人员和会计到位,咱们开仓查粮!”闻昌才霸气的说道,“我听说过去赵书记在任的时候,粮库的问题非常严重,世纪之初遇到经济困难,还往海外敌国倒换过粮食,用来解决不少干部的工资和待遇问题,在座某几位可能都有份,甚至有的人,就是当时去办这件事的人!你们要是心里有数,听句劝,赶紧投案自首,不然决不轻饶!”
“你……你!”高育良气的都快翻白眼了,指着闻昌才说不出话来。
闻昌才说的这件事情,高育良和李达康都经过手,大约往境外走了一半的库存粮食。
当时那是为了换外汇买机器,高育良和李达康都没动过这些钱,全给了财政,赵立春虽然也捞了点,也不多。
但麻烦就麻烦在,上级和赵立春授意高育良和李达康做这件事的时候,都没有给明文,甚至签字都没有,如果一旦被翻出来,按照现在中外关系紧张的氛围,给你扣个资敌的大帽子,那可就完了。
更要命的是,当时接粮食的所谓“华国人民的老朋友”,早就跟华国翻脸了。
当时是一衣带水的友邦,现在成了不共戴天的敌国,这怎么搞?
可悲国与国的友谊,也没比嫖客和妓女的感情真诚多少,也就一些政治白痴才会以为国与国之间有真爱,援助和贷款能买来老朋友了。
祁同伟眼看高育良状态不好,连忙扶着自己老师离开了。
其他人同样无意再待在会议室,也纷纷告辞离开。
田国富捏了捏眉心,对记录会议的年轻干部授意:“稍微润色一下,很多没必要记录的,就不用记了。”
本意,也是不想让内部冲突摆在台面上。
却不料闻昌才根本没有什么顾虑,瞪着眼睛吼道:“如实记录在案!”
田国富深深地看了闻昌才一眼,翻了个白眼,也不愿多说,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