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胖混混一领到饭，连忙把饭里唯一的肉片上供给了牢头。
    牢头却还不满意，直接夺过来胖混混的饭，给自己和黑胖子老二分了。
    胖混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饭被分食，肚子又饿的咕咕叫，但他没敢声张，咽了咽口水，只敢继续跑到角落里蹲着。
    “你他妈看什么看！厕所擦好了吗，我他妈为什么闻着有味道？要是一会我吃完饭拉屎的时候还有味道，你他妈的给我舔干净！草拟吗的贱种！看你这批样，你吗也是欠骑的货，回来我帮她疏通疏通，省的你到处找爹找不到。”黑胖子老二肆意叫骂着，变着法侮辱胖混混的母亲。
    胖混混想反抗又不敢，最终百般委屈涌上心头，竟然哭了出来。
    就这样胖混混每天晚上睡在最靠近厕所的炕沿，早早晚晚还要打扫厕所，这么掰手指头数着日子，终于，到十五天了。
    今天的牢头起了床，走到厕所边想撒尿，却突然看到厕所竟然有没擦干净的尿渍。
    “嗯？小胖子呢，怎么他妈干的活？”
    牢头看向了胖混混，却发现胖混混今天竟然敢直视他的眼睛了。
    这些天来，胖混混几乎成了牢房里所有人的笑柄，尤其是被牢头和黑胖子老二轮番欺凌，像太监一样使唤，早就丢尽了脸。
    他直视着牢头，目光如炬，那眼神中既有不甘，也有即将爆发的愤怒。
    “怎么？你有意见？我他妈凭什么给你干活？你他妈的算老几？”
    “呦呵？小胖子硬了？”
    黑胖子老二作势要出手教训胖混混，却被牢头拦住。
    牢头打量了下胖混混那满脸不服的架势，冷笑着问道：“你这是要翻天了？”
    “在这你是老大，但你不可能永远是老大！我今天就出去了，看看我出去之后怎么照顾你家里人的。”胖混混下了炕，直接走到牢头面前和他对视，“你，还有你的狗腿子，出去之后，等着，啊。”
    “有意思，看来咱们小瞧他了。”牢头和黑胖子老二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既然小胖子今天心情不好，咱们就别烦他了，今天的事儿记下来，明天一块给他算。”
    “还明天？明天我就出去了，等明天我跟你家人算吧，蠢货。”胖混混冷笑一声，重新爬上炕坐着。
    只是……真的出得去吗？
    在外面，胖混混的父母确实在捞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钱都花不出去。
    整件事太诡异了。
    原来吃过好几次饭，送过很多次礼的老民警，听说直接发配边疆了。
    去找相熟的公安打听，人家打探一圈，最后只神神秘秘回了句“别问了，我管不了。”
    往日欺行霸市的恶痞，这波可真踢到铁板了。
    另一边，派出所长也在编排胖混混的罪状，试图让程度消气。
    但他编排来编排去，按法律条文，感觉关人家十五天也差不多了，但是关十五天又没法让上级满意，没办法，又只好去求助程度。
    程度办公室。
    “局长，那个儒雅随和的胖混混，您也知道，他在街上是出了名的难缠，家里也有点背景。这次虽然抓了他，但……”张伟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程度抬头看着所长，不耐烦地回道：“别吞吞吐吐的，你堂堂一个派出所长，连这点事儿都搞不定？不是我说你，平时这那的也没少收啊，脑子这么不活泛，你这公安怎么干的？
    所长只好唯唯诺诺地解释道：“不是，主要是这件事没什么人受到伤害，也没人报案，您说的那位受害者朋友也不做笔录不作证，我实在不好给他安什么罪名啊。要说之前的事儿，记录我也查过了，最多也就有不少小打小闹，可当时该拘留的都拘留了，也没到犯罪的程度。”
    “你啊，你个蠢货。”程度往椅子上一仰，随口就把胖混混的问题解决了，“什么他妈安不了罪名？你光会拿那一套对付老百姓是吧。要都是抓了人只能放出去，那要寻衅滋事罪干什么用的？咱们公安机关以后还怎么在人民面前主持正义，做人民的坚强后盾？”
    “啊？”所长先是一头雾水，接着想通了便豁然开朗，“真得谢谢这个口袋罪，帮咱们解决了不少麻烦。”
    最后，派出所拟定了胖混混犯寻衅滋事、强迫交易、非法拘禁、敲诈勒索等四项罪名，连夜赶做了卷宗，移交给了检察院。
    看守所里。
    胖混混溜溜等了一天，左等不来人，右等不来人，等到所有室友都睡了，他还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第二天，牢头又起来上厕所，发现厕所果然干净了。
    别说尿渍，连水渍都没有。
    牢头看向胖混混，果然只能看到花一般的笑脸。
    而这只是程度的普通操作而已。
    他对付过无数个没有背景，又喜欢闹事的“郑西坡”，对这一套早就驾轻就熟了。
    当然，这些祁同伟都没空去管，他要改变的，是整个结构性的问题。
    祁同伟从晚宴那天就意识到了，处罚一个敢于闹事的泼皮绝对不是目的。
    这种玩意儿打不完的，你打掉一个，马上就会长出另一个来接替前一个的生态位，就跟打地鼠一样，打下去这个，冒起来那个。
    治标不治本。
    想要彻底根除这些黑恶霸痞，还是得从根上下手。
    像这次的事情，最根源的问题，就是基层的不作为，或者说已经被买通了。这使得整个环境处于一个黑恶猖獗而良善受气的氛围。
    改变不了其他地方，但是京州可以尽力去解决。
    祁同伟准备先从公安机关入手，既然要深化改革，那就萝卜大棒两手抓，
    一是继续加强基层公安的待遇，尽力去消解基层公安的怨气；
    二是让市、区局机关和派出所一线的民警轮岗，把沙子掺匀；
    三是引入群众监督，把市长热线的投诉在省厅备案，作为考核的标准之一；
    最后是把一些很过分的害群之马赶出队伍，脱下警服全扔到边缘乡镇当牛做马去，对其他有小心思的警察形成强力震慑。
    这种方法是综合厅里领导看法，和内网意见箱拟定的，至于有没有用，祁同伟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够烂了，不妨试一下，也比什么都不做强。
    至于程度倒是提过更损的法子，搞得祁同伟非常上火，要不是赵东来拦着，祁同伟的烟灰缸就砸到程度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