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在副驾驶裹着毯子和高育良通话,高启兰开着车,高速公路两边的风景重复又无聊。
“同伟,李达康今天早上主动跟我说话,对赵东来的工作失误表示抱歉,希望你好好静养。”
“高老师,李达康就这么干说?不给我点好处?”祁同伟身体恢复的还行,已经有心情和高育良开起了玩笑。
高育良笑道:“你还真别说,有,李达康说赵东来已经引咎辞职了,正在考虑该提名谁,想问问我这个政法委书记的意见。”
“这是在跟您示好啊,那您有人选了吗?”祁同伟问道。
高育良浅思片刻,回道:“李达康的意思是尽量从京州本土的干部队伍中选人,我思来想去,你觉得,陈清泉怎么样?就是我原来那个秘书。”
“谁!?”祁同伟猛地坐正,吓了高启兰一跳。
陈清泉?汉东人民自己的蝙蝠侠?让他上来,岂不是把外语课堂都搬到办公室去了?不行!绝对不行!
祁同伟马上否决高育良的提议:“我觉得不行高老师。”
“我觉得其实可以。”高育良反驳。
“我觉得陈清泉很普通,难堪大任。”
“那你说让谁上?难不成还让赵东来上?那岂不是……”
高育良有些不满祁同伟的态度,他现在感觉自己这个学生越来越有主心骨了,他不喜欢。
但祁同伟直接打断了高育良的话:“对,还让赵东来上。”
“你说什么?你也不想想……”高育良正要训斥祁同伟,但是他顺着祁同伟的思路一想,感觉还真有点道理,“对啊,赵东来上,那可再合适不过了。”
“对,不管选谁上,完全不给李达康面子是不可能的,除非还是赵东来。”祁同伟帮高育良分析着,“赵东来被李达康撵走,在我们的帮助下再官复原职,京州可就热闹了。”
“对,同伟,你说得对,不愧是我的学生。”高育良满意地夸赞道,“我尽力把赵东来推上去,李达康得卖给我这个面子。”
“阳明心学讲,种树者必培其根,种德者必养其心。都是老师您教得好。”
呵呵,学好一辈子,学坏一出溜,当然是你教的,难不成我本来就坏怎的。
挂过电话,闲言少叙,祁同伟的车已经开进了京海市公安局大院。
就是今天的大院有些沉闷压抑,每一名警察胸前都别着白花。
祁同伟心下奇怪,也不提前和赵东来、安长林、马天宇他们联系,只跟高启兰一起进了公安局主楼大厅。
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黄白菊花。
大厅正中挂着一张黑白人像。
祁同伟只是觉得此人眼熟,高启兰则是一声惊呼,接着双眼“簌簌”地流下眼泪。
“厅长。”安长林还在外围招呼着,一眼看到了祁同伟,上前来打了招呼,“您不是休假,怎么来京海了。”
“这是哪个同袍兄弟?”
“是安欣吧,是不是。”高启兰直接不顾风度地插了话。
安长林眼神一暗,点点头,“是,我儿子安欣的追悼会。”
祁同伟瞳孔猛震,伸手握住了安长林颤抖的手,“谁干的。”
“过山峰。”
说话间,赵东来和马天宇也来到现场,算是小小碰了个头。
安长林说了会话,追悼会就正式开始了,祁同伟则向马天宇要过来整理的案卷,看了起来。
那是根据幸存的小孩子口述出来的情况,当时过山峰在山路上放置了自制铁蒺藜,刺破了面包车的前胎,在司机下车换轮胎的时候,用枪挟持了司机一家,逼迫他们带自己离开。
路上碰到安欣查车,过山峰杀掉了司机,小孩子逃离。
接下来是现场勘察还原。
安欣一只小臂被斧头砍断,警枪丢失。
司机后脑中枪,当场死亡。
司机妻子前胸中枪,击穿肺叶,致命伤在后背,一枪贯穿心脏。
……
祁同伟瞪大了双眼,手颤抖着指着“司机小女儿”那一行。
“她多大?”
“六……六个月。”马天宇不敢去看祁同伟的眼睛,只因祁同伟现在双眼通红,怒火几乎都要喷射出来。
“六个月!这个畜生!也下得去手!”祁同伟牙齿咬的吱吱作响,死死地盯着过山峰的照片。
安长林的悼词此时也念到了最后一段。在场人人眼含热泪,低声抽噎着。祁同伟的嘴唇都有些颤抖,触景思情,不知道自己前世的牺牲,又有多少人为之肠断。
“……我们期待他像普通人一样平凡老去,他却选择了像英雄一样牺牲。小五拉着我的手,跟我要他的丈夫,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因我在同一天,也失去了我的下属,我的战友,我的儿子……”
安长林哽咽了,但他连忙调整了下状态,作出结语,“安欣同志走了,我们永远怀念他。”
随着安长林讲话结束,整个大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息。
安欣的下属为他扯出长幅,“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就在小五和安长林接受宾客悼念的时候,祁同伟拉着赵东来和马天宇就来到了角落。
“马天宇。”祁同伟的眼神红的吓人,“你是不是我的人。”
“我早说过了,赴汤蹈火,厅长。”马天宇一字一顿,情真意切。
祁同伟又把目光转向赵东来,“你现在想跳车还来得及,不管怎么样,我都推你官复原职,你要是确定上我的车,就得纳投名状!”
“祁厅,官场上披着人皮的狗见多了,不落井下石的你是第一个,就冲你敢挺着胸膛替老百姓挡枪子,我跟你就服气,你说,我干!”赵东来满脸严肃,没有丝毫犹豫。
“好,好兄弟。”
祁同伟喘着粗气,右手扶上赵东来的后脑勺,把赵东来拉到自己脸前,二人额头贴额头。
“过山峰,这次太过分了……我不能让人觉得,在汉东,杀了我的同袍,杀了穿这身衣服的人,杀了还在吃奶的小孩,还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还能走着进法庭,靠着几个可有可无的情报,换个死缓,苟活下半辈子……”
祁同伟似是呢喃,似是泣诉。
忽地,祁同伟言辞硬朗起来,双眼死盯着赵东来的眼睛,“不要让过山峰活着上警车,做的到吗?”
赵东来此时也双眼通红,没有对祁同伟的话发出一丝疑问,郑重地回答。
“我亲自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