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是从四五岁记事的时候开始，才知道了林家的事。
    那时候师父带着他回到外公、外婆家。
    外婆就抱着他一个劲的哭，旁边围着外公和舅舅他们。
    后来上学之后，对于没有父母家人这件事的感受就更加强烈了。
    别人上学都有亲人来接送，他却只有一个师父。
    而且师父还对他很严厉，除了每天上学，回到家还要画符、念咒、静坐、记很多术法。
    这让他一度感觉上学和在家都是一种煎熬。
    只有每年寒暑假回到外公外婆家才是最轻松欢乐的时候。
    每年都帮着外公外婆掰玉米、割稻谷，奔跑在田埂上，捉虫捉小鱼。
    表哥郑浩还带他去小河里钓鱼，一起用鞭炮炸牛粪。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逐渐懂得了当年林家的悲惨遭遇，以及自己复仇的使命。
    不过十多年来，师父除了教他术法外，教导他最多的却是克制。
    他从小对于道术的天赋就极高。
    按照师父后来的说法，原本是打算在他七岁之后再带他入法门。
    结果在他四岁时，偶然一次机会看到师父紫阳道人使用神火咒。
    那时候的他还很懵懂，便跟着有样学样。咒没有念完整，诀也没有掐太标准，却将院子里晾晒的衣物给烧了个干净。
    师父刚开始吓了一跳，随后很是欣喜与激动，仿佛发现了宝贝一般。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转变成了忧愁。
    从那之后师父便开始对他授法，也开始对他变得极其严格。
    就像他使用神火咒烧了同学的书包，便被禁止在学业完成前都不能使用任何术法。
    “我让你去报仇，只是为了让你去了这桩因果。是去声张正义，而不是让你去害人……”
    这是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时候林旭觉得师父好啰嗦，不管是伸张正义还是害人，反正结果不都一样？
    后来长大了，书读得多了，师父教的东西也多了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两者是不一样的。
    “旭儿……”
    “好痛苦……”
    “啊啊啊……”
    脚下泥土翻涌，一声声沉闷的呼喊传来，陌生又熟悉。
    “果然是大蛇化成的蛟。”
    林旭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记得之前那条美女蛇的蛇妖也会喷出类似的雾气，不过那条蛟龙的似乎更厉害。
    这种雾气似乎能让人产生幻觉，而且还会利用人们藏在心底最在意的东西来撩拨情绪。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人产生心魔，被迷住。
    只不过林旭的心魔已经化解，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心魔。
    “我已经替你们报仇了，请安息吧。”
    看着地面翻涌得越来越厉害，林旭叹息一声，朝着前方深深鞠了一躬。
    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环境又变了。
    他正在河边的堤坝上，旁边是全身湿透，闭眼躺在地上的张薇。
    她的样子很凄惨，鲜血从眼睛、鼻孔、嘴里不断涌出。
    猛然间，她睁开了血红的双眼，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林旭的手臂。
    “救……我……”
    张薇扭曲的脸上布满鲜血，嘶哑干瘪的声音犹如枯藤老树上的昏鸦。
    “嗯，我一定会救你的。”
    林旭也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的点头。
    这一刻，面前这位模样恐怖的张薇突然有些错愕。
    “等着我。”
    林旭一脸坚定。
    随后闭上了双眼，进入了静坐时的放空状态。
    脑袋里所有的杂念瞬间被清除，身体重新恢复了知觉，依旧有点麻麻的。
    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那个巨大的地底石室中。
    空气里飘散着紫黑色的雾气，周围回荡着此起彼伏，掉落山石的撞击声。
    朦胧的雾气中，龙霄巨大的躯体在不断翻滚，几根石柱摇摇晃晃，时而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浓郁的腥臭气息让人作呕。
    石壁上火光摇曳，连带着整个石室一起晃动。
    环顾四周，林旭终于在靠墙的位置找到了肖齐的身影。
    “誓死效忠，绝无怨言……”
    此时的肖齐浑身紧绷，眼神迷茫，口中喃喃，似乎正在经历着可怕的心结。
    他的身上原本就有伤，现在更是被一些坠落的大块山石砸得头破血流。
    “哼，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在林旭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肖齐突然张嘴，伸出了舌头。
    这个动作不久前林旭才在吴仁义身上见到过，他要咬舌自尽。
    林旭赶紧将手中军官刀的刀柄塞进他嘴里，又抽出一张醒神符贴在他额头。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段净心神咒之后，肖齐的双眼终于恢复神采。
    他一脸惊恐的张望着四周，好几秒之后才回过神，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逐渐舒缓。
    “这里要塌了，我们快走。”
    林旭抬头看了一眼，这里穹顶上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大，几根石柱也几乎全部倒塌。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塌陷。
    “他还没死……”
    肖齐看到雾气里扭动的巨大躯体，一时间犹豫起来。
    “他已经是垂死挣扎了，这上面就是山吧，塌下来肯定能压死他。”
    林旭向出口跑去。
    肖齐想了想，咬咬牙，也赶紧跟在后面。
    再不出去就真要被砸死在这里了。
    两人沿着来时的山洞快速往回跑，背后一阵阵石头砸落和垮塌的声音震耳欲聋，飘飞的烟尘紧随其后。
    就在快要跑到洞口的时候，后方突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气流灌了出来。
    两人正全速往外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剐蹭洞壁的响声。
    “公子快跑！”
    素女突然惊声提醒道。
    跑在前面的林旭回头一看，一个硕大狰狞的独角蛟龙头颅正快速向他们扑来。
    “快躲开……”
    眼看那龙霄就要一口吞咬在肖齐身上，林旭下意识缓了两步，将跑在后面的肖齐一把推开。
    自己则掐了个金光诀，用手臂护在了身前。
    “哐”的一声，感觉像是被一辆火车撞在身上，他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身体犹如子弹般冲破了洞口两尊门神间的缝隙，径直砸在对面的办公楼后墙上。
    巨大的冲击让他全身气血翻涌，两眼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