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顺着张五郎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原本身材板正，神态威严的警察突然变得有些呆板起来。
    他身上的衣服也平整得不像样，有些地方还有些脱色，看起来就很假的感觉。
    “纸人？”
    张薇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警察竟然是一具纸人。
    因为天色太暗，周围又灰蒙蒙一片，她之前也没有注意看对方的模样。
    现在经过张五郎的提醒，这才注意到一些细节，发现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不仅这位警察不是人，她发现面前的这道派出所的大门也是假的，是用竹篾支撑，上面糊着纸张的假门。
    门里面其实是一堵墙，墙皮脱落，露出一块块青砖。
    想起那纸人假扮的警察让她走进这个立在墙边的假门，她顿时一阵后怕。
    她不知道刚才看到门里的灯光和人影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进去之后会去到哪里，但她知道这道门肯定是不能进的。
    “哼！”
    那警察模样的纸人见被拆穿，两条贴上去的眉毛一竖，其中一根还挑过了头，在额头上转了两圈才停下。
    它一只手指着张五郎，方形的嘴巴上下翕动，发出人的声音：“张五郎，我好心好意将你请回来供奉着，你现在为什么反过来和我们作对？这样吃里扒外，就不怕遭报应吗？”
    “呸！”
    张五郎顿时一脸嫌弃：“老子逍遥自在了这么久都没事，你们竟然喂老子饮人血吃人肉。你们那是供奉吗？那是拖老子入地狱。还好道爷及时帮我悬崖勒马，不然真得伤天害理，堕入无间……”
    “那就是没得谈咯……”
    纸人头一仰，突然就从嘴里喷出一口白烟来。
    “走。”
    张五郎示意身后的张薇躲开，他自己则轻飘飘的在空中一转，将那团烟雾卷在一起，浓缩成团。
    最后手一挥，那团烟雾原路返回，打在了纸人身上。
    纸人被撞得倒在地上，表面的纸糊破裂，露出里面的竹签。
    “往这边走。”
    张五郎看也不看纸人，飘到张薇前方，开始给她带路。
    他在外面飘荡了二百多年，对这种障眼法和迷魂阵是再熟悉不过了。
    带着张薇避开危险区域，很快就走了出去。
    “哇……”
    张薇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往前踏出一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眯起双眼。
    “你先走……”
    身后传来张五郎有些颤抖的声音。
    张薇适应了一下才回头看去，只见他们正站在一个破旧的巷子口。
    巷子里面一片灰蒙蒙，全是各种纸扎的人和动物以及房屋，与外边的街道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张五郎全身都被一张张白纸包裹着，像是木乃伊一般。
    还不断有长条形或人形的纸张飞过来，贴在他身上，将他往巷子里拉扯进去。
    本来一些纸张和纸人是往张薇这边飞来的，却都被张五郎挥舞着袍袖吸了过去。
    “他们要追来了，快走！”
    见张薇还愣在那里，张五郎的音调又提高了几分。
    “你……你怎么办？”
    张薇很慌张，想要跑，但看到张五郎的样子好像很痛苦，又想回去帮他。
    “哈。我又不是人，死不了……”
    张五郎咧嘴一笑，话还没说完，一张纸又飞过来贴在了他的嘴上。
    听他这样说，张薇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就跑。
    “吱——”
    路上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门打开，里面的吴仁义带着人冲了出来。
    车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与吴仁义长相相似的人，杵着拐杖下了车，手里拿着一叠白纸剪裁出的纸人。
    他正是吴仁义的弟弟吴仁德。
    见张薇要跑，他手中掐了个诀，印在那一叠纸人上。
    随后朝着张薇的背影一指，那些纸人便纷飞而起，如同蝴蝶般飞向张薇。
    眼看就要落到张薇身上，却被一道披头散发的白影挡了下来。
    “有什么事冲老子来。”
    张五郎身形一转，将那些纸人全都接了下来，倒转人形，摆出了他最舒服的头下脚上的姿势。
    朝着吴仁德咧了咧嘴：“这么多年来老子好事做得不多，今天算一回。”
    “好，成全你。”
    接连被阻拦的吴仁德也是气急，从怀里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棺材。
    一边念咒，一边打开了棺材的盖子。
    一道黑色的虚影瞬间从里面冲出来，红着双眼扑向了张五郎。
    ……
    张薇又将高跟鞋脱了。
    这次干脆没有再提着鞋子，直接丢在了路上。
    后面张五郎虽然挡住了吴仁德，但吴仁义还是带着人追了上来。
    她的速度没有那些人跑得快，迟早会被追上。
    脚底传来冰凉的感触，脑袋里努力思考着该怎么办。
    想起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她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被抓住。
    前方是一座吊桥，来往的车辆速度很快。
    她一个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一颗尖锐的小石子，疼得她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听着后方急促的脚步声，她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跑。
    上了桥才跑了没多远，前方又出现了两个青年朝她围堵过来。
    她想要往公路上跑，跑桥的另一边去，路上那辆金杯车却突然开过来再次堵住了去路。
    已经无路可逃的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护栏与桥下二十多米的河面。
    毅然爬上了桥边的护栏。
    “喂，等等。”
    吴仁义顿时慌了。
    追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抓到人了，这个时候他不希望出事。
    “林旭……”
    张薇站在护栏外侧，手中紧紧握着林旭给的那柄枣木剑。
    不知道怎么回事，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竟然一点都不怕。
    只是有点遗憾。
    包里突然传来的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小心翼翼摸出手机，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喂，你在哪？我刚才也被人盯上了，没有看手机。”
    电话里林旭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有些失神。
    “我……我在一座桥上。”
    很快回过神，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二环南桥。”
    “好，你就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林旭说完就要挂电话，张薇急忙颤抖着开口：“唉，等等……”
    “怎么了，你没事吧？”
    林旭发现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没……我……”
    张薇咬着嘴唇，她怕这个电话一挂，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这时候余光看到后面有人突然靠近，是吴仁义趁着她接电话分神，想要过来抓住她。
    她下意识向后一闪，只穿着丝袜的脚突然一滑，整个人就从护栏外掉了下去。
    “喂？好大的风，喂……”
    “我喜……”
    后面的话语被吹散在风中，拍碎在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