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硕喊得很大声，但没有人相信。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相较于他急赤白脸毫无理由支撑的否认，显然是腰板挺直，句句掷地有声的小姑娘更有可信度。
    丁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手指着凌云致，“阮娇娇，你造谣！”
    “造、你、爹！”凌云致手扶车门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喜欢男人？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缠着我男朋友！”
    吵架的时候，声音一定要大，多问少答，少肯定，逼对方自证。
    所以，她把之前的质问又重复了一遍，翻来覆去就一个主题：为什么缠着我男朋友？
    丁硕支支吾吾，答无可答。
    凌云致没有停留，转身上了车。
    很快车子启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串尾气，以及零零落落的哄笑声。
    声声刺耳。
    丁硕不敢向周围看，脸色渐渐阴沉，攥紧了拳。
    恰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他想也不想地伸手拦下，“师傅，跟上前面那辆白色宝马！”
    “抓奸啊兄弟？”司机踩下油门，声音里压不住的兴奋。
    丁硕没否认，死死盯着前方车流。
    刚才动静不小，女朋友都跟人起冲突了，那男的竟然连车都不下，躲在女人后面当缩头乌龟，一点忙都不帮。
    这不合常理，其中肯定有什么。
    然而跟了三个红绿灯后，宝马车就在路边的一家生活超市门口停了下来。没过一会儿，主驾驶的车门打开，丁硕瞬间瞪大了眼。
    在公司门口，车门开关的间隙，他只瞄到一个一闪而逝的人影，没看清脸。
    他激动地搓起了手。
    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热闹的司机也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尼玛，腿那老长！
    宽肩窄腰，衣着时尚，彻底离开车体遮挡后，完全暴露的视觉冲击更明显，大步流星走向超市的一幕，仿佛在看什么男装秀场。
    司机有点恍神，人影消失后，忽然扭头看向旁边，眼神从上到下，把丁硕来回扫视了好几遍。
    丁硕没注意到，他紧紧盯着超市门口，脸色很难看。
    没有秃头，没有大肚，阮娇娇的男朋友与他的想象截然相反。对方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那身形气质，整个公司都找不出一个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从超市出来回到车里，孟宴臣往凌云致怀里塞了一罐糖，“他是变态吗？”
    一路上，凌云致不解释也不说话，始终沉默，却在第二个红绿灯停车的时候突然开口，让他别回家，转道去出租屋。
    联想到公司门口的事，孟宴臣立马换了路线。
    停车去超市是临时起意，也是有心试探，到底顺路还是故意，结果，还真是冲他们来的。
    后视镜里的出租车安静停着，远远地，车窗里模糊的人影像两只露头的鸵鸟。
    孟宴臣声音不悦，“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
    “谁知道。”
    凌云致简单概括了丁硕今天早晚各一次的抽风。
    听完，孟宴臣眉皱得更深。
    关于丁硕此人，在他因为薛涛吃醋的时候，凌云致曾吐槽过，“又烦又炒，不知所云，言之无物。”
    凌云致是真的很讨厌丁硕。
    但是，男人的第六感让孟宴臣从那满是烦躁的描述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作为薛涛的兄弟团，助攻队友，丁硕的存在感有点过于强烈了，强烈到在吐槽的过程里，薛涛这个正儿八经的当事人都成了几句带过的边角料。
    那时他就有过猜测，丁硕，应该也喜欢凌云致，那些夸张如同表演人格一般的言行举止，不过是手法幼稚的吸引方式。
    然而今天——两人争执的时候，车门开了一条缝儿，该听的，孟宴臣都听到了。怪不得凌云致提前发了消息，让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下车。
    丁硕居然对他更感兴趣！
    片刻，孟宴臣语气死淡，“我要报警。”
    “证据呢？”
    凌云致反问：“没有事实行为，单靠怀疑立不了案。他就说顺路，能怎么样？”
    “啧。”孟宴臣有些烦躁。
    他不想再看那辆出租车，收回视线，偏过头来。
    夕阳下，凌云致低头在糖罐里挑挑拣拣，脑袋被照得毛茸茸，不知道最后选中了什么口味的糖果，塞进嘴里后，眼尾微微地扬起，很满足的样子。
    空气里似乎也散进了一点甜味。
    孟宴臣轻嗅一下，没分辨出来，正要开口问问，眼神却在她微肿抿动的唇上一凝。
    -
    丁硕不知道两人在车里干什么，过了十多分钟才重新发动车子上路。
    他赶紧招呼司机师傅跟上。
    一路上，宝马车东跑西窜，走走停停，一会儿去这条街的网红饮品店里买奶茶，一会儿去那边街道的花店里买花，一会儿到路边的蛋糕店里买蛋糕，一会儿又返回加油站加油，加完油在路上没跑多久，又在街边摊买了两个烤地瓜，最后天都快黑了，才开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小区。
    丁硕坐在出租车里，看着两人下车后亲亲密密地搂着，一起走进小区，走进窄小的单元楼道口，忽然冷笑一声。
    曲静婉真能胡说八道，什么大佬住这种老破小？
    危言耸听，害得他今天一整天提心吊胆的，连群都解散了，结果就这？
    他打量着小区环境，十分自信。
    主管开会批评不过是巧合罢了。
    所谓的男朋友很有钱，也是虚假繁荣，只外表装扮得光鲜亮丽，看起来很有钱而已。
    那一个周价值上万的私房菜订餐，搞不好是用了什么优惠券，或是买了同款包装，拿到公司后，再不经意露出商标。
    都是打工人，谁能尝出来是真是假？
    宝马车估计也是倾家荡产贷款买的，面子工程。瞧瞧，连车位都没有，就停在小区外，马路边上的两棵树中间，磕碜不磕碜。
    还大佬。
    有钱人喜欢的都是年轻漂亮的，娇滴滴的，嘴甜听话会哄人的。丁硕承认阮娇娇的小脸蛋很勾人，可除了这点以外，她还有什么？
    整天爱搭不理，拽得要死，哪个大佬会喜欢这种犟种？
    想通了所有事情，丁硕的心情那叫一个敞亮，自信心爆棚，当即声音轻快地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他要回家了，等明天，哼哼！
    二楼窗边，看到跟了一路的出租车掉头离开，孟宴臣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但愿计费单能让他今晚睡个好觉。
    “他走了。”说完，孟宴臣抬头望望低矮昏暗的楼梯，又问：“上去坐坐，还是回去？”
    他语气轻松，些许跃跃欲试，说话间，即使隔着口罩，也溢出一股浓郁的芒果香甜。
    凌云致只觉得肩膀沉重，叹了一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