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铁门仍然跳跃着紫色的电弧。
我看着夏冰倒下的尸体,她显然又一次欺骗了我们。
一号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似乎默认了我这突如其来的行为。
“她死之前眼睛看着上衣的口袋。”二号提醒道,“说不定藏着什么东西呢。”
说话的功夫,路雪已经伸手进了夏冰的上衣口袋,将她虚握着的手掰开。
里面是一张白色的纸条,被叠地方方正正。
“有纸条。”
路雪扬了扬手上的纸条。
她将纸条摊开。
“上下上下左右左右baba,猜猜我还有几条命。”
我沉默了良久。
“这电网功率挺大的,或许......电网会自己没电呢?要不让它再转个几天?”二号建议道,“或者四处看看,我们再找一找......”
一号率先动了起来,朝着中心楼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我问道。
“我要把三号带去墓园。”一号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想了想,这是夏冰最后提到的地方,说不定......
……
不大一会儿功夫,三号的睫毛已经结上了白霜。
单单从卫生的角度看,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她死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天为罗盖地为毯,大雪铺作白绒衾。
两眼一闭腿一蹬,躺在哪儿不是睡。
但是人从来不是什么理性的动物,一号同样如此。
三号的个子并不高,索性路程也不算很远。
一号背着她到了中心楼的后方,我也看到了她先前提到过的墓园。
几块石头七拐八歪地竖立在后面,似乎相互依偎着,却也无法靠近。
那些石头碑上没有字,只是镌刻着简单的罗马数字。
五,六,七,十一,十二。
这里没有鲜花,没有草,没有围栏,除了几块光秃秃地石头,当真是一无所有。
我似乎能够看到一号拿着铲子在这里一下一下,将积雪和土地尽数刨出时的背影。
那一定是一个很孤独的背影。
而夏冰当时应该就站在离我站立的地方不远的位置,就这样默默看着一号做着她无法理解地事。
不过像她那种人,应该没办法理解这种完全没有意义的行为。
一号将三号放下。
然后用脚将雪踢开。
又拿起了那把倚在石碑旁,有些生锈的铲子。
她重重地挖下了第一铲,铲子的边缘深深没入冻土之中,发出咔擦的细微声响。
我和路雪先前为唐可德挖过坟墓,但自己干和看别人挖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一号的神情很肃穆,这毕竟是一件庄重的事。
经历了一场鏖战,大家都显得相当疲惫,此刻干脆坐在雪地上。
因为只有一把铲子,大家只好围着一号,看着她挖。
“需要帮忙吗?”
我问道。
毕竟我块头大些,也许我挖的更快。
“不用。”
一号的回答很简洁,跟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一样,她似乎从来不说多余的话。
她将铲子插进土里,随后末端使劲将土翘起,把土丢到一边,就这样机械地重复着,而我们就这样看着。
现在的情况在外人看起来应当像某种诡异的仪式。
因为我们几人围成一圈,其中一个女孩甚至被挖去了双眼。
然后一号在中间一声不吭地挖着土,旁边则是躺着一个坠亡的三号。
不远处的地方能够看见堆积成山的夏冰,和被血染成黑红色的雪地。
即便现场的氛围并不好,我仍旧认为观赏别人挖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直到一号皱起了眉头,挖土的手也渐渐慢了下来。
“不对劲。”
“这里的土太松了。”
她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完全停止了继续深挖的打算,而是将铲子插入了旁边五号的墓碑前。
她挖掘的动作越来越快,似乎显得有些慌张。
“你挖已经死了的人干嘛?”
我问道,
“死了还不让人好好......”
“不见了。”
她肯定地说道,手上却没有停止挖掘的动作。
“有人把尸体偷走了。”
直到五号的墓碑前被她挖出一个大坑,一个黑色的地窖门出现在我们众人的面前。
“这个门通往哪里?”
我扭头向二号询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
二号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后建议道。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我们将地窖的门开。
沿着黑暗的甬道往下前进了一段路,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
地下的空间是如此的宽阔,简直不像人类的造物,中央一个巨大的支柱从穹顶下落至地面,宛若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尤克特拉希尔。
那些蜿蜒的管道如同狰狞的巨蟒盘旋在它的身上,就像寰宇的巨蛇耶梦加得。
里面的液体呈现出透明的色泽,从四通八达的管道中流泻向蝉蛹状的金属茧房。
通过透明的玻璃屏障可以看见茧房中的女人浑身赤裸,长发在液体中随意飘荡着。
她们无一例外地长着与夏冰相差无二的脸。
这让我们感到不寒而栗。
一个浑身长毛的女孩摇晃着尾巴,快活地朝这边攀爬过来,让白沙吓了一跳。
一号蹲下来,抚摸着女孩的脑袋,语气温柔道:
“四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亲眼看见二号闷闷不乐地咬着牙齿,纤细的手指在手枪的扳机上摩挲着。
“要是有子弹就好了......唉,就算有子弹,当着一号的面这样做似乎也有些不太好。”
她喃喃着,因为和她站的距离太近了,她的自语一字不差地传入到了我的耳中。
我心中无语,默默地跟这位拉开了距离。
“当然是我带她来这里的。”
夏冰的确就像她说得那般无处不在。
我们就像是如来佛手中的齐天大圣。
任凭我们再如何翻筋斗,也只能在她的手掌上打转。
她从那巨大柱体的背后走出,打量着我们,看起来跟先前如出一辙,毫无变化。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忍不住问道。
如果不能杀死真正的夏冰,任凭我们杀多少个克隆体都没有意义。
“我们的记忆用脑机接口共享,思维像是互联网那样交织互通,有着共同的想法和目标,你说说看,你觉得哪一个是真正的我。”
夏冰笑了笑,似乎觉得我提出的问题相当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