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楚门与机会
作者:六毛钱的月亮   在末日中漫步,直到世界尽头最新章节     
    啪嚓。
    陶瓷的碗在地面上摔得粉碎,变成一片片的小碎块。
    “陈闲,你帮忙扫一下。”
    母亲说道。
    我点头,眼神却被那些碎块上的纹路吸引。
    上面的纹样也是我家常备的,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的意外。
    如果不是路雪的出现,也许我真的会对这里的一切深信不疑。
    因为夏冰为我设计的囚笼是如此的合身,如此的细致入微,而我又如此愿意相信她给我提供的这一份虚假的现实。
    真是完全被拿捏透了。
    我蹲下,捏起其中的一小块碎片,锐利的边缘一下将我的手指割破。
    可血珠刚刚滴落,伤口便已经愈合。
    我怔怔地看着伤口刚刚出现的地方出神。
    逻辑和感官在提醒我事实,而意识和心却在否定。
    我只是需要一些欺骗大脑的时间。
    骗骗自己而已,人成年以后自然而然就会了。
    我将那些瓷片扫进簸箕,倒在了垃圾桶中。
    又看了看静静躺在沙发上的那株红围巾。
    它是我送出去的,现在又回到了我的手上,为了防止想起以前的事,为了更好的欺骗自己,我也许应该把它扔了。
    但是我却无法这样做。
    我拿起来,又将它放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无意义的事。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放在沙发的一角。
    靠着沙发,今天要守岁,房间里灯火通明。
    我像是一摊烂泥那样,在这虚伪的光明中开始腐烂,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
    再睁开眼,陈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在旁边刷着手机。
    我身上则盖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上面印满了q版的小鸡崽。
    我记得这是陈悠很早以前哭着喊着要买的,我妈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这毯子不便宜,质量也确实不错,用到现在,就连我的回忆都已经褪色了,它却还没褪色。
    “爸妈呢?”我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出去了,去拜年。”陈悠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妈是喜欢走动的人,我和陈悠则不然,她也不强求我们去见那些不认识的亲戚,但总会拉上我爸。
    “这个红围巾哪里来的?”陈悠拍了拍沙发旁边的的红围巾,好奇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朋友。”
    “这是女生的款式,你也用不了,不如给我呗,正好我现在冷。”
    她这样说完,不等我答应,就自顾自地将围巾绕上了自己的脖子。
    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我似乎又没有什么想说的。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
    让我心中没来由得烦躁。
    “我去开吧。”
    陈悠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我听见咔嚓的门锁声响,然后就听见陈悠疑惑地开口道:
    “你是?”
    “哦,我是你哥的同事,正巧路过这里就来拜个年。”
    这熟悉的声音我不久前才听过。
    我看见一个身着棕色长风衣,身姿高挺的女人从门里走了进来,我看着她左眼上浅褐色的伤疤,倒没有多大的意外。
    一号看着我,笑道:“见到我,你怎么不说台词?”
    “什么?”
    我挑了挑眉头。
    “假如再也不能见到你,那就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这才发现她笑容里蕴含的轻蔑。
    “你在嘲笑我吗,你觉得我是楚门?”
    “不,楚门比你勇敢。”她摊手道。
    的确,在电影的最后,他发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一个虚假的电视剧,并毅然走出了摄影棚,走向了真实的世界。
    “他会后悔的。”我回击道,“在外面他可不是主角。”
    “你看看,电影都不接着往后拍了。”
    “难道你就不会后悔吗?”她看着我,手向着口袋摸去,娴熟地掏出一根烟。
    我皱了皱眉,不悦道:
    “别在我家抽烟。”
    “哎呦,楚门先生别生气,毕竟实际上这里是我家,而你才是客人。”
    我哑口无言。
    “哥,她是谁啊,你有这么漂亮的同事吗?”
    陈悠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而且脸上还有疤,看起来有点凶......”
    没等陈悠把话说完,一号就推着我往我的房间走去,在门关上前,她意味深长地嘱咐道:
    “我跟你哥有大人的事情要谈,待会万一有激烈的声音,要当作没听见哦。”
    隔着门缝,我看见陈悠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上面甚至如同超载的发动机一样升腾起了热气。
    咔嚓。
    随着一声轻微的声响,大门被反锁起来。
    一号扭头看向我,脸上已经收敛起先前那种礼节性的笑,而是倚着我的房门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十三号状态很差,从你这回来以后就给丢了魂似的。”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不知道听见这话的自己该流露出怎样的心情,这一定让我的表情看起来相当复杂。
    “那你劝劝她吧。”
    我最后这样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呵。”她发出一声短促的讥诮,随后嘲讽道,“母亲固然偏激,但她有一句话却说得很对。”
    “男人确实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你就要躲在这里继续跟这些假人过家家吗?”
    我仅剩的自尊让我忍不住还击道:
    “你不也一样,当时如果你没有拦住路雪,你的母亲已经死了。”
    “她那样的态度,你还不是乐意做她的马前卒。”
    “就因为你的身体里留着她的血?”
    毫无征兆地我听见咔嚓的上膛声,和清脆的保险关闭声。
    她从风衣里抽出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眼神冰冷。
    “你懂什么?我忍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你以为我不出手,十三号就能杀了她?天真。”
    “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路雪是她最满意的作品,如果说她有被杀死的可能性,那一定就是十三号,也只能是十三号。”
    “找你们的时候,我甚至比母亲更着急,就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机会你懂吗?”
    她的情绪显得很激动,显然是被我戳到了痛处。
    “我不像你啊,被关在笼子里还洋洋自得,我亲手将我的妹妹们养大,然后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在那些离谱地实验下凄惨地死去,就这样无限地循环,无法逃脱。”
    “五号,七号,九号,十号,她们出生的时候,我是她们看见的第一个人,亲手带她们读书写字,教导她们如何生活。”
    “结果最后,我亲手为她们挖了坟,把她们埋在屋后的土地里,母亲就在我的身后冷漠地看着我,似乎眼前发生的事情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每天我就在离她们的尸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吃饭,睡觉,生活。”
    “现在!因为你,十三号完全失去了斗志,除了能够行动以外跟尸体没有任何区别,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我倒还要被你这个懦弱的罪魁祸首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