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舒服早点说啊,万一死了怎么办。”
我不由得这样抱怨了一句。
我可不想从今往后都背着对路雪的愧疚活下去。
也不希望有人以“虐待未成年人”的理由起诉我。
“可是,耽误了时间的话...”
路雪罕见地显得忧心忡忡。
我将水倒入小铁罐中,用绳子小心地吊在篝火的上方,一边把控着高度,避免绳子被火焰伤及无辜,一边说道:
“欲速则不达。”
我顿了顿,随后解释道:
“就是说,如果太盲目地追求速度,就会完不成目标。”
路雪陷入了沉默之中,我也不再开口,静静等待着铁罐里的水烧开。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值青春期,自尊心强得可怕,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最讨厌唧唧歪歪的大人了。
难得被委以重任,她肯定很想回应别人的期待吧。
不像我这个已经变成一摊烂泥的大人,早就不知道多少次让人失望,到如今,已经像个接触不良的电灯泡一样,无法回应别人的期待了。
铁罐并不算很大,底部已经完全焦黑,加上我加的水只是一人份的量,很快就咕嘟嘟地开始沸腾起来。
我又等了一会儿,就将水铁罐里的水倾斜倒入杯子里,递给了路雪。
“快喝吧,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继续赶路。”
“差不多了。”
路雪干脆地回复道。
“...”
“算了,今天还是休息吧,仔细看看,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找到这花了我们不少时间,我估摸着,休息一天的话应该差不多。
说实在的,其实在不断地行走着,我也快要到极限了。
如果不是路雪的倒下提醒了我,说不定我们两个已经变成了冰天雪地里的两具冰雕了。
我调出收音机,惯例般搜索着附近的信号。
搜索一圈无果后,我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波频,春女士温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这里是cn-15避难所,有困难的朋友可以根据地图上的位置来这里避难,这里的水资源和食物资源仍然充足,净水资源和生态循环系统一切正常,现在的时间是2053年7月27日,北京时间晚上9点整...”
能听到春女士温柔的声音固然是一件好事,听到这样治愈人心的声音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而且每天听到这份广播,至少让我知道,她今天还有余力坐在轮椅上播报,情况算不上十万火急。
但同样也是一件坏事。
这意味着我们这几天并没有走出多远。
cn-15的广播基站范围大于十公里,虽然我并不清楚它的极限范围有多远,但我估摸着还没走到半路,就应该就收不到它的信号了。
暴雪大大拖慢了我们行进的速率,我本打算顶着暴雪继续前进,但是却忽略了确定方向的问题。
看不见太阳的天空。
紊乱的磁场让指南针失效。
仅仅凭借植物的生长方向来确定位置,冒冒失失地前进着,遇到过不去的地段又要折返回来。
如此往复,浪费时间是肯定的,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们两人是在原地打转。
只能祈祷暴风雪快点过去了...
不得不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到底是如何的渺小。
任凭我再如何挣扎,似乎也是徒劳。
我就在温暖的篝火旁,凝视着眼前这片纯白色的狂舞,咀嚼着显得有些发苦的肉干,陷入一种奇妙的静止之中。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以描述,仿佛我处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而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陈闲。”
我看向叫我的路雪。
“你在看什么?”
她好奇地询问道。
“啊,我在看我们待会是往哪个方向走赢面大一些。”
我随意地回答,给了她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你快点休息吧,我允许你比我多睡一个小时,所以我会晚一个小时叫你的。”
“嗯。”
路雪点了点头,旋即不再说话。
世界彻底归于宁静。
我默默注视着明天,等待着时间过去。
......
我搅拌着杯中的速溶咖啡冲剂,看着仍旧是蜷缩着身子,如同猫儿一样静静酣睡的路雪。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仍旧是灰蒙蒙的破抹布,但是抹布之间透露出的几道微光,调皮地在路雪的脸上跳跃着,也让我从遇到暴雪后就不断忧郁的心情,有了些许的放晴。
说起来,路雪哪怕在战斗方面天赋不俗,但其实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孩而已。
照理来说,她这个年纪应该在高中里无忧无虑地享受着青春才对,虽然我国的教育体制苛刻地过分,但至少比现在这样刀尖舔血,风餐露宿的生活要好上许多。
我差不多也厌倦了这样当保姆的日子了,应该考虑这趟结束以后把她安顿下来。
她跟春女士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而且春女士也很会照顾小孩,避难所里还有她一辈子都看不完的动画光盘。
说不定那里是她的好去处。
我看着猛地从地上坐起的路雪,喝了口咖啡。
我讨厌咖啡那种苦涩的味道,因此我加了很多的白糖,我是对咖啡因特别敏感的那种类型,早上喝了一杯的话,晚上就会失眠。
但如何不摄取一些咖啡因,我又担心今天旅途中的犯困会影响我们行进的速度,或者造成一些严重的失误。
权衡利弊,只能委屈我的味蕾了。
同样对不起我的舌头。
等到了目的地以后,我会用甜蜜的东西补偿你们的。
“你醒了?”
我问道,将早上吃得干粮丢给了路雪,随便将烧好的热水递给了她。
干粮硬的厉害,不配水的话实在有些咯牙。
“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质问起我来。
不过至少有精神生气了,应该是休息地不错。
\"这不重要,重要地是我们现在应该趁着晴天赶快赶路。\"
“这当然很重要!”路雪忽然拔高了声调,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春女士说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可是我们不是同伴吗?”
糟糕。
春女士说了多余的话。
真难办啊,青春期小孩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