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我主人名字之前,报上自己的名字才算礼貌啊,混蛋。”
路雪凑近了春女士,摆出了一副黑道混混的扭曲表情。
我忽然有些后悔带着路雪看那些漫画,这一瞬间,我和那些嚷嚷着要求封禁动漫游戏的家长,有了一秒钟的共情。
因为路雪,我会记住这一秒。
至于下一秒。
我慌忙捂住了路雪的嘴,避免节外生枝。
这是人家的地盘,我可不想被打成筛子。
“呵呵,真是充满童趣的孩子呢。”
春女士捂嘴笑道,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总觉得她似有若无地用视线勾勒了一圈路雪的身体,话里带着些讥讽。
一定是错觉吧。
像春女士这样温婉的人,又怎么会阴阳怪气呢?
路雪张开嘴,露出尖锐的虎牙,像狗一样一口咬在我的手指,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强压下疼痛感,维持着语气的平静。
“...小孩不懂事,说着玩的,叫我陈闲就好了。”
见我没有松手的打算,路雪锲而不舍地再次发起进攻。
我收回先前觉得她像猫的陈述。
这家伙绝对是戌狗年戌月戌日戌时出生的纯血西伯利亚雪橇犬!除了狗以外,任何一个其他的属相都不适合她。
刚刚不是还叫我主人吗?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刻添乱。
还有你到底要角色扮演到什么时候,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了!
“很有趣的小孩。”春女士笑了笑,着重咬字在小孩两个字上,“你和他们一样叫我春女士就好了,如果想要亲切些,直接叫我春也行哦,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毕竟我是这里的领袖。”
“不过陈先生,你的手没事吧,流血了哦。”
“嘶...不疼。”我这样说着,路雪下口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我的表情也跟着扭曲了几分,我能感觉到血液已经顺着食指的侧面从手背滴落,“其实...我们平常相处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恩,真是独特的相处方式呢。”春女士认真地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我的话。
“春女士,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您...”
相较于老齐,作为cn-15的领袖,或许她能提供给我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一下。”
春女士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正当我感到疑惑时。
她掩面打了个轻巧地哈欠,声音仿若猫儿的鼾声。
“听到外面那么吵,我就出来看看,现在,我该回去了。”
“陈闲先生,如果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如我们明天再谈吧,现在已经快要11点了。”
“毕竟熬夜可是美容的大敌哦。”
她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的心跳漏拍了一瞬。
这不是玩笑,我对于这种成熟温柔的女性实在没什么抵抗力,她时而展现出的这种可爱的部分,更是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所以我只能就此罢休,目送着她离开。
说起来,这轮椅竟然是电动的,这一点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哦,对了,感谢陈先生您带他们找到了便利店,真是帮大忙了,还有,您做得鹿肉味道不错,我很久没有尝到那样的美味了。”
很荣幸你能尝到我的手艺。
我本想这么说,但她已经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很漂亮吧。”
老齐朝我说道,将烟盒放回了口袋里,没有再抽。
“她可是我们的女神大人呢。”
“先前这座避难所的生态系统循坏出了问题,要不是她用自己的能力做了紧急修复,我们这里恐怕也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喂,不至于楞这么久吧,只是看了一眼,你也成为女神大人的信徒了吗?”
老齐对我调侃道。
我的的确确从老齐的眼里看见了女神。
那是无限的期待和美化堆砌出的神像。
在我看来,这无疑是病态的。
但在这个病态的末日,或许这才是幸福生活下去的诀窍,cn-15的居民们或许早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我不知道对于神像本人来说,这是一种甜蜜的负担还是痛苦的枷锁。
也许在她平静淡雅的外表下,内心已经在无尽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了吧。
唉,我又在做这种恶意而悲观的揣测了,真是可悲。
佛说心之何如,见之何如。
这样看来,我的内心恐怕和这个世界一样,同样是一片狼藉吧。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这让我触电般将手撤开。
路雪见咬我无用,反其道而行之的舔了我的手心。
“喂,你搞什么啊,口水很脏的。”
我抱怨道。
路雪白了我一眼,似乎对于我先前捂住她嘴的行为很不满。
要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她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想要不知道反而更加困难。
“她怎么穿着...额...汉服?cosplay?”
我朝着老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实长袍的样式还是蛮简单的,看起来像战国时期的直琚袍,但某些细节方面似乎又不太像...
看得出是很多零碎的布拼凑出来的,但恰到好处的纹饰和拼接处的高超手法,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陷,使得那件长袍看起来浑然天成,别有一番韵味。
老齐的表情有些窘迫。
“春女士是中日混血,童年是在日本度过的...我们当时就想着为她做一件和服,布是大家凑出来的,但最后缝制的阿婆好像理解错了,就做成现在这样子了。”
“那她喜欢吗?”路雪插嘴问道。
“她基本上天天都穿。”老齐回答道。
“那不就是脏衣服吗?天天不换不嫌脏...”
真是个煞风景的孩子啊,快把我的感动还给我啊。
老齐一脸黑线地回答道:
“都说了是基本上!”
我有些意外。
我原本以为老齐会一本正经地向路雪解释说,女神的衣服是不会脏的,是干净的,是圣洁的,穿着那件衣服是女神爱世人的证明,春门。
看来他还没有病入膏肓到这种地步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老齐带着我们两个到了分配给我们居住的房间前。
推开门,里面的陈设相当的简单,除了中间的铁桌以外,就是紧贴着两面墙壁的两张单人床。
唯一特别的,就是书桌上那盆绿色的盆栽。
意识到了我停留在盆栽上的目光,老齐解释道:
“那些都是春女士养的,每个房间都有一盆,样式也不一样。”
就像那些偶像宅对自己所推崇的偶像如数家珍一样,老齐也对自己家供奉的女神如数家珍。
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误入教堂,听着神父不厌其烦地给我讲着耶稣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如我现在想起这件事一般,不管我接受与否,这些微小的信息都潜移默化的在我的大脑上留下了它们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