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冉元空在看守所里差点儿被货车辗轧。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
可是,随后的日子里,大江整日在他耳边的各种推测使得他也产生了许多疑问。
每每放风时,他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画面。
想着:
为何李工在那么多人面前非要挑自己出来?
货物都将要搬运完了,为何司机还要倒车?
难道真如大江所言,这是一场阴谋?
但是如果没有外人指使,就目前他在所里的“地位”,谁又会这样刁难自己?
这些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大脑里,他想找出答案,但是又犹豫。
那几天,因为手背和大腿被地板擦破皮。虽然医生帮做了护理,但是依然隐隐作痛,特别是皮肤一沾到水就会产生刺痛感,洗澡都得小心翼翼,而晚上睡觉也都不敢翻身。
所以受伤的前几天,他都申请留在监室里,并没有去风池走动。
不过,每天晚上的新闻联播节目他肯定不会错过,甚至还会比大家都提前就位。
他可以盘坐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直到新闻联播结束。
有一次,大江见他一个人守在电视机面前,就走过来和他搭话。
大江开篇从提那起事故,这几乎是他的惯性了,“空哥,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冉元空已经听腻了大江的这句话,可以说听到耳朵都麻木了。他双目视线一直盯着电视机屏幕,并不搭理大江。
大江接着说:“你真的不觉得李工有问题吗?”
冉元空依然不作理会,不过他心里面早已有了答案的眉头,只是不想重提罢了。
那批货物量本不多,根本就不再需要人手,而且李工叫自己过去时也只剩下几袋大米就可以搬完,自己本身是多余的。
这绝对是某些人的恶意刁难。
幸好,小伙子及时出手。
不然,现在躺着棺材里的或者至少坐在轮椅上的就是自己了。
这件事,他不想再回忆,因为他对这里的认识已经足够“深刻”的了。
勾心斗角。
排除异己。
尔欺我诈。
本身就是这个小社会的特点。
反抗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伤害,何苦呢,顺从和忍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或者说是最佳的保命方式也不为过。
他还想着健康地走出去,所以每当不自觉地回忆起这件事,或者当别人引起他的回忆时,虽然心有怒气,但他都劝说自己冷静。
当然,他不冷静也是可以的,因为有这个条件。
高彪就是他强硬的后台,只要他肯出声追究这件事,那完全可以水落石出,甚至还可以加倍地“以牙还牙”。
大江也多次誓言要替他出这口恶气,可是都被他婉拒了。
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结没有得到解开,这也是导致他保持低调忍耐的主要原因。
“梁律师什么时候能够打赢这场官司?”
“我是被冤枉的!”
这几个声音越来越频繁出现在脑海里,甚至会影响他的正常思维,致使产生幻觉。
他渴望正义!
因此,他想见梁律师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这如果换是在几个月前,他不可能这样想的,因为那时候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反抗不公的怨气。
每每想起这案件,正常的思维就会被无精打采昏沉沉的思绪扰乱,令他根本就没有耐心辨论道理的想法。
这次,或许是被货车吓出了成熟。
在与梁律师会面时,他显得特别冷静,逻辑思路相当清晰。
梁律师关心他在里面的生活,他总是报喜不报忧。
每次见面,他甚至会有意地把自己受伤的手和脚都“藏”起来,故意不给梁律师看到。
而他进出探监室时,步履笔直,端端正正,呈现出一个健康男人的姿态。
他在梁律师面前展露的形象自然会传到秦莲的耳朵里,她又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就像当年他二十三岁生日时给她的那种感觉。
只是,现在她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渴望,甚至陪伴也已经是一种奢望。
新闻联播结束后,大家自由活动。
有的人直接就躺着床上休息,有的人在监室里来回走动。
十几个人挤在一个面积不到20平米的空间里,相当拥挤,但是互不干扰。
大江走到冉元空的床铺旁边,坐在他的床边缘,原本连翻身都没有位置的床铺,大江一坐下来,使得冉元空不得不半坐着腾出点空间给他。
大江一副关心的表情,低声问:“腿还疼吗?”
冉元空不假思索地回答:“好了。”
停顿了几秒钟,大江说:“彪哥好久没有香烟了。”
大江的意图,其实冉元空早就意料到了,虽然他没有认真念过几年高等教育,但是“醉为之意”的道理他还是深知的,只不过想不到大江提到的是香烟。
冉元空低声回答:“你去帮搞两包过来。”
大江听到“两包”字眼,显然不是很乐意,他低声反问:“两包?”
冉元空明白他的意思,补充说:“两条,一条是你的。”
大江这才心满意足。
他们的这几句对话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虽然大家都在身旁,但是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因为这可是班长的特别“问话”。
打发走大江,床铺位置宽敞了许多,心也随之宽松,平躺在床上,冉元空闭上眼睛,把两只耳朵“关闭”了起来。
当天夜里,他“出资”叫大江弄了三只香喷喷的烤鸡进来。
大家在黑夜中偷偷地大口吃肉,香气溢满整个狭小的监室,此时“空哥”的形象得到了升华。
不过唯独一个人却不“领情”。
那就是山仔!
他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直到外面“如狼似虎”的嚼声停止。
冉元空看到他的回避,心里面明白他的想法,故意留了一块鸡肉给他,可是他还是不愿接受,最后是大江替他把鸡肉啃完。
“山野村夫,不识抬举!”大江边啃着属于山仔的鸡块,边数落他几句。
山仔不会理会他,从厕所走出来后,就躺在自己的床铺上。
谈到山仔的床铺,大家应该还记得前面作者提到他因冒犯冉元空而被“没收”床铺那件事。
在厕所旁边睡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因为替高彪洗了几次衣服,表现良好,高彪“宽宏大量”,他才可以回到“正位”。
但是,他的床铺被调换了位置,旁边睡着的是监室里最胖的家伙,胖子。
原本还能勉强翻身的地方,让胖子给占了半边,这回真的翻不了身了,他时常只能侧身躺着。
山仔多次提出交涉,但是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现状。
不过胖子并不是野蛮人,反而还是一个很面善的室友。
虽然身材高大,体型肥胖,但是他自己也并不想“霸占”别人的床位。怎奈体型问题,他也无奈。
夜晚,山仔不止一次把他弄醒,他都会知趣地回缩身体,但是睡着后就“身不由己”了。
面对憨厚笨挫模样的胖子,山仔更无奈,动手打他也不是,开骂也骂不出几句话。
每次只能是使劲推攮吧,可是又使不上力气。
每当睡觉时间一到,他就满腹牢骚,但这些怨气也只能是装在腹里。
在这个小社会里,如果要想把这个不理想的床位给换掉,那只能有一种方式,就是等待新人的到来。
可是,监室里的这十几号人,几乎都见不到“阳光”的人。
新人?
估计还得熬上几个春秋。
不过,山仔还是有他的“长处”的,一想到张老板在外面给自己撑腰,他相信自己的苦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他常常慰勉自己:
新生活指日可待。
现在只需要忍耐。
深夜,大家吃完香鸡,美美地睡了一觉,口留余香。
可是山仔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胖子,更是因为监室里的这种特殊的香味,他觉得很臭很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