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烟将车开到商场楼下,三个人进了电梯。田珊珊挽碰上我的手臂,那件夸张的军大衣令她格格不入。电梯里的女人一个个打扮时髦,时不时有人怪异地瞥她一眼。我偷笑。但田珊珊毫不在意。说实话,我挺喜欢她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
“干嘛?”田珊珊扬着脸,“我敢断言,未来的某一天,这军大衣是你们谁也高攀不上的时尚前沿。”那女人说的得没错,果然数年后,那臃肿的军大衣成了时尚界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陈烟推着购物车,买了很多食材,他不住地问田珊珊喜不喜欢吃这个喜不喜欢吃那个,搞得田珊珊是他女朋友似的。
“他好贴心哦!”田珊珊附在我耳畔悄声道,“你居然不吃醋哈!”女人笑得前俯后仰。
“你是客人,那是他的教养,我吃那干醋干嘛?”我笑,心里偷偷乐着,他买的食材都是我爱吃的。
我拉着田珊珊去逛内衣区,一件件镶着漂亮蕾丝的内衣展览似地挂在那里,我拿起那柔软的织物,对着挺立的胸脯,比划着。
田珊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什么?”我提着衣架取了四套黑色的内衣,望着她。
“陈尘那篇专访,是你写的。”田珊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
“嗯,怎样?”我转身去挑睡衣,柔软的丝质睡裙在手中像水一样丝滑。
“肥水不流外人田。”田珊珊叹息着,“你们怎么认识的?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这件好看。”一只白皙的手拿起一条黑色的吊带裙子,没有多余的修饰,胸前有一朵刺绣小花,鲜红刺目。红与黑,极致的视觉冲击。
我扭头,陈烟站在身后满脸笑容。我默默看了吊牌上的价格,默默地放了回去。这薄薄的两片布抵了我小半个月的工资。
陈烟结了账,驾车回到小院。院中花草摇曳,枯叶翻飞。
“快进来。”我提着大包小包上了楼梯开了门。
田珊珊紧跟其后,她站在门口边,看着我换鞋。我躬身取了双棉拖放在她脚下。
“有这么大豪宅,你还住什么公寓吗?”田珊珊毫不客气进来,像逛自己家一样。
“这是他朋友的房子,只是暂时借住。”我把购物袋提进厨房,取出里面的食材。“你不来帮忙吗?坐享其成啊? ”
陈烟提着两只鼓鼓的胶袋,进门来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他把一只胶袋放在厨房门口,另一只提进了卧房。田珊珊参观完房子,甩着手走过来。她甩着她厚重的袖子,滑稽可笑。看样子根本就不打算帮忙。
陈烟挽着袖子走进厨房,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电火锅,拿出来清洗了锅胆,“搁那儿,我来洗,你把电锅插上。”想了想,又说,“算了,还是我来。”说着将那电火锅端到餐厅,餐桌有点高,他又把电锅端到客厅的茶几上,拉了排插接通了电源。
田珊珊带着欣赏的眼光,站在一边看着他忙碌,我把清洗好的蔬菜用碟装好端了出来。陈烟开了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放《大话西游》。
“你们看电视,坐着等吃就行。”他进了房间,抱着一只小熊造型的电暖宝出来,塞在我手上,温柔一笑,“别冻坏了。”转身进了厨房。
“天啊!”田珊珊大呼小叫,夺过我手里的电暖宝,“这样的好男人是怎么生出来的?”那女人抱着电暖宝,陷在沙发里。
我冷笑着,坐在她身边。
“你这是什么表情?”田珊珊探身去拿茶几上的零食,她脱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电暖宝,吃着零食,看着电影,那松驰感,不要太真实。“哎——”田珊珊用手肘撞了撞我,望着那道紧闭的厨房的玻璃门,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可得准备个大红包!”
“你怎么那么八卦?”我握着摇控器将声音调大,回避这个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电火锅里的汤开始翻滚,红的极红,白的极白。
陈烟端着焯过水的鸡块走了过来,“这个鸡肉,唉,将就吃了。”
我起身去厨房取碗筷。回来的时候,听到田珊珊在拷问他,“哎,陈生,你和阿宁是怎么认识的?”
陈烟坐在对面,背对着大电视。将碟中的食物一半一半地分放在两只锅里。“我们……算得青梅竹马吧,细细算来,我们相识十三年快十四年了。”他起身,去厨房提了一壶清水,放在几上。
“人间最是难得竹马情。”田珊珊幽幽叹息。“真是羡煞旁人啊!有酒没有?得喝一个!”
“有,我去拿!”陈烟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梅子酒。
“这个不得劲呀!”田珊珊看着那梅子酒,肆意地皱着纤细的眉。
她是那样毫不在意别人眼神的女子。
我笑,“你能喝烈的?”
“麻麻地!”田珊珊笑得灿烂。
“有白的吗?给她!”我端着碗,望向陈烟,碗里的食物很快在寒冷的空气里结了一层白白油脂。
“有的!”陈烟放下碗筷,进了厨房。
“你的陈先生,他好乖啊,像猫一样乖巧。”田珊珊咯咯地笑着。
我笑,无语。
陈烟取了一瓶酒和两只高脚酒杯,他开了酒瓶,一股浓郁的葡萄果香扑鼻而来。
田珊珊不再说什么,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杯,莞尔一笑,“多谢。”她闻着那浓郁的酒香,一脸陶醉。“好酒!”
“款待贵客,可不敢将就。”陈烟倒了小半杯酒给我,“浅酌一杯,莫贪杯。”
“田小姐,不可贪杯哦!”我举起酒杯,跟田珊珊碰了杯。
陈烟殷勤地给她布菜,倒酒。他倒是个合格的男主人。
“不行、不行,你不能一直灌女孩子喝酒,自己却滴酒不沾。”田珊珊端着酒杯抗议。
“抱歉,我不喝酒。我以茶代酒……”陈烟端起水杯。
“我陪你喝!”我拦下他,“你别为难他了,陈先生的手是拿刻刀的手,执画笔的手,喝酒手抖。”
“护夫狂魔啊!”田珊珊肆意取笑。
两个人喝掉一瓶酒,田珊珊酒量属实不咋滴,她已经大醉。
“你怎么不劝她?明天还要上班,醉成这样怎么办?”我瘫在沙发上,怪他。
“你醉了没?”陈烟笑着,“看来,你酒量倒比她好那么一二分。”
他收拾着残局,把桌上的肉骨头收入垃圾桶。
田珊珊喝醉了,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进了客房抱了床薄被搭在她身上。
“等她醒了,你送她回家!”我踉跄着进了房间,倒头便睡。
陈烟抱着那电暖宝进了房间,他将那温热的电暖宝塞进被子里,握着我的手。“冷吗?小酒鬼,一股酒味儿。”他将脸贴上来,笑。
“不冷,头晕。”我闭着眼睛迷迷瞪瞪地道。
“我陪你睡一会儿,等你朋友醒了,我再送她回去。”他钻进被来,带着一股寒意,好似一条白色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