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月一日,周四。
市宣传部要求颜芙今天报到,下午三点,她来到了市委门岗处。
登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出示了电子工作凭证,说明了来由。
警卫联系了宣传部,给了她一个访客证,告知了路线,让她进入了大院。
看着面前,充满了庄重感的十二层大楼,她怀着敬畏的心情,步入了大堂。
迎面的展示墙,是一面鲜红如血的镰刀斧头党旗。
她向烈士鲜血染红的旗帜,轻轻欠了欠身,按下了宣传部所在的电梯。
到了八楼,她沿着宽大的走廊走着,看着一个个办公室门楣上,悬挂的牌子。
理论处、新闻处、网络处、保密处、人事处……
就这里了。
她整了整衣服,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
推门进去,是一个单人办公室。
一位四十多岁,气度优雅的女同志迎了上来,似乎是看到陌生的面孔,愣了一下。
“您好,我受令来宣传部报到。”颜芙鞠了一躬。
女同志神色一下释然,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露出了一丝非常含蓄的笑容。
“请去左手办公室,小查负责办理手续。”
颜芙腾地脸红了起来,冒失闯到了领导的办公室:“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女同志微笑地看着她,示意没关系。
颜芙连忙退出,轻轻带上门,感觉这个笑,似乎别有深意。
敲响了隔壁办公室,一个男子的声音喊:“请进。”
进去,是一间两人办公室,一个三十出头的平头男子迎了上来。
“你好,我是受令来报到的颜芙,请问是这里办手续吗?”她谨慎地问。
“对,颜芙我知道,请出示调令原件,行政介绍信,编制使用卡……”
“请等一下,实在是对不起。”颜芙面色因为紧张而泛起了红晕。
“我已经报名参加了驻村干部培训,因此,不能来宣传部报到了,特地来和组织说明情况。”
平头男子愣了,从来没这种情况。
“你愿意来,组织部我们会去协调,你的驻村工作可以取消。”坐着的一名中年男子淡淡地说。
“对不起,我深感自己的能力还非常不足,因此想下基层锻炼一下,这样才能在将来胜任组织交付的任务。”颜芙对两人分别鞠了一躬。
中年男子对平头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你等一下,我去请示领导。”平头男子指了指会客沙发,走了出去。
颜芙小心地坐了下来,心里忐忑不安。
“小姑娘,这可是一个重要的职业生涯转折点,你可要仔细慎重地考虑好。”中年男人轻声提醒。
“谢谢领导提醒,我考虑好了。”她客气地一笑。
一会,平头男子进来了,平静地看着她:“领导批准了,调令给我,你就可以回去了。”
颜芙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连忙从挎包里拿出调令,交给了男子。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工作了,再见。”她退了出去,带上门,心情愉快地乘电梯下了楼。
刚刚走出大楼,迎面走来了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高大英挺男子,盯着她看了下,惊喜地叫了一声:“小颜,你怎么来这了?”
“韩大哥,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颜芙认出了韩挺,高兴地喊着。
韩挺让同行的男子先回去,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问:“有事了是吧。”
颜芙把事,从头到尾说了。
“李意的品行,我有所耳闻,你啊,是不是觉得生分,不好意思说?”韩挺听得直皱眉,“早说怎么会走驻村这步棋,今天你一回绝,不可逆了。”
“韩大哥,对不起,实在是不敢麻烦你。”颜芙羞涩地道歉。
“先按流程来好了,安心下去工作,我会安排,遇到人事调动就硬顶,不要怕。”韩挺帮她决策。
“你现在归组织部管辖,就是你们局要用你,也要先请示,宣传部想插手,我会帮你回绝。”
“好的,谢谢韩大哥。”颜芙心中没有顾忌了。
“好,先回去吧,我还有会要开。”韩挺向她挥了挥手,“有事千万别憋着,及时和我说。”
颜芙挥手道别,回到了局里,把事情和徐婉婷说了。
她也很高兴,把周一去干部学院培训的通知递给了颜芙:“现在选拔干部,优先考虑有基层工作经验的人,去了也是有益处的。”
颜芙嗯了一声,心想能去哪呢?有的村子甚至在几百公里外的海岛上,总不会去这吧。
那每周回家一次都困难,真是去吃苦了。
回到办公室,她决定不想了,去哪自己也无法决定,随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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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蓓蕾下班回到家,草草做了晚饭吃了。
开始收拾物品。
每一件,都饱含着记忆和自己以为的幸福。
拿起又放下,心里感慨万千。
霹雳般的噩耗,又霹雳般的结束,一切在几天内化为了泡影,是不是这样,痛苦才会最小?
拖下去又有什么必要,自己已经无法接受陈自廉触碰自己,更不会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了。
就这样结束,了结一段过往吧。
她摸了摸黄金机器猫,还准备把周星准备帮助他的事,告诉他。
现在是没必要了。
当然为什么选陈自廉?无微不至的关心,与处处着想的细致。
这是爱吗?
不,这是感动。
无时无刻的感动,让自己认定了他,选择了婚姻,选择了以他为依靠。
之后倾注了自己的所有的情感。
可这是自发的吗?不是。
是自己,以责任和义务的名义,自我要求的。
久而久之,习惯成了自然。
对他,自己缺少一种即便相隔经年,依然会在某一刻,某一夜,莫名想到梦到,依然会脸红心跳的相思入骨。
缺少这种真正的爱。
那我真正爱他吗?不确定,或许更多的是当他是一个可以走完一生伴侣吧。
所以,当发现这个伴侣,不能陪自己走下去,自己就放弃了。
没有争抢,没有挽回,只有瞬间的心如死灰。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起机器猫,捧在了怀里,坐到沙发上怔怔地想着。
淡淡的台灯,照得她的身影孤独,料峭,仿佛不堪盈盈一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