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运足全身魔力护体,萧衡仍感五内俱焚,气血沸腾,强压下翻涌欲出的鲜血。
他紧紧搂住李秋雨,以翻滚卸去冲击力……
李秋雨知晓,若萧衡刚才选择躲避,此刻应当安然站立于桥端。但他却选择了承受所有冲击。
那声巨响,她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他身手超群,终归只是血肉之躯,他会就此陨落吗?
李秋雨顾不得遍体鳞伤的剧痛,瞪大眼睛凝视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前所未有的苍白,那双深邃的黑瞳,也黯淡无光。
扑通!
不及多瞧一眼,两人一同落入冰冷彻骨的水中。
水花四溅,暗流涌动,瞬间将他们冲散。李秋雨只觉窒息与黑暗无边,绝望逐渐侵蚀她的意识。
这就是终结了吗?
她果然带给人灾厄。
她不会水,也没挣扎,脑海浮现父母离世,保护她的侍卫丧生的画面。
如今,连萧衡也要陪她共赴黄泉……
在昏迷前,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然抓住她,带她冲破水面。在黑暗的江面,她再次看到了那双墨色的瞳眸……
“李平安,别怕……我在。”
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稚嫩的声音。
却是那双十年前的眼眸。
“小哥哥,是你吗?”李秋雨问道。
“哪来的小哥哥,你大爷的,果真有野男人!”萧衡嘶哑地咒骂。
随后,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只知道,他紧握她的衣领,逆流而上,奋力朝岸边游去。
……
李秋雨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精致小宅的卧室内。
“小平安儿,总算醒了!”
耳边传来苍老的声音,李泰山坐在床头,布满黑眼圈的眼睛凝视着她。
未待李秋雨开口询问,李泰山已先发话:“萧衡为你施展灵针之术后,你沉睡了一日一夜,我还担忧……醒来便是好事,醒来便是好事,可有哪处仍感不适?”
实则,萧衡曾言,她所受并非重伤,不过是气血翻腾,加之惊惧过度,后又遭水淹引发昏厥。
李秋雨猛地从榻上跃起,身着夜衣,疾步奔向楼阁之下。
此时此刻,萧衡正匍匐于那古老的榻上,赤裸着上半身,另一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为其背部伤口涂抹疗伤草药。
一道硕大的创痕已然缝合,狰狞且红肿。
李秋雨的眼眶瞬间湿润,愕然伫立。
陈强搁置棉签,回首对她微笑:“嫂子苏醒了?”
萧衡亦转脸,向她眨动眼眸:“你的衣裳,乃是由李泰山招来的仆妇更换,与我无关。”
李秋雨竭力抑制泪水,无视他的戏谑,缓缓走近,伸手似欲触及他背上伤痕,却适时克制,生怕触动其痛楚,凝视着那位粗枝大叶之人。
“区区小伤,翌日连疤痕亦不见踪影。”
萧衡起身坐定,披上长袍,漫不经心地扣紧纽结。
李秋雨问及萧衡似未全然理解的问题:“十年前,你是否也曾莅临此地,天海之城?”
萧衡愕然。
一旁的陈强对萧衡笑道:“嫂子竟知晓此事?大哥莫非已将儿时丑事尽数告之?”
李秋雨怔住,轻咬朱唇。
确是他无疑!
萧衡凝视李秋雨神情,忽感内心忐忑,道:“十年前我确曾至天海城,但未曾踏足那长桥。”
十年前他接获一项使命,追捕一名触犯隐世盟约的刺客,正是于那长桥之上完成使命。
彼时,一家三口恰为该刺客目标,倘若他提前抵达,或许能救下那对夫妇,然此事原本与他关联甚微,任务信息并未提及那一家三口,故不算其过错。
然而,那时的小女孩,因他间接得以保全,仅隐约记得,彼时她哭得涕泗横流。
他并不善长哄逗孩童,又急于寻觅陈强与小叮当,于是悄然离去……
她,不会正是那易哭的小生命吧?
李秋雨对他嫣然一笑,随即又显委屈,泪水无声滑落,久久凝视着他。
她阔步而来,一拳重重击向他肩头:“你竟还欺瞒我?”
萧衡欲辩解,忽感怀中温暖,顷刻间,娇小的少女毫无保留地投入他怀抱。
她如蛇般柔韧的手臂紧紧环绕他颈项,将脸庞深埋于他肩窝,传来阵阵抽泣。
萧衡一头雾水。
陈强睁大双目。
李秋雨滚烫的泪水,洒落在萧衡肩头。
片刻,萧衡轻轻拍抚她的脊背:“我确实不知晓那便是你,一个稚童,怎就成长为天海城首席名媛?”
如此一说反而更糟,她直接哭出声来。
李秋雨心中懊恼至极,思虑十年,等待十年,为何在与他相遇后,却未能认出……
她在边缘险些驱逐他远离她的世界。
“如果我当时及时赶到,你父母就不会遭受那场灾难,但我……!”
萧衡内心充斥着无尽懊悔。
他习惯于漠视生死,多年来始终理智地履行职责。
然而,李秋雨的亲人,他错失了拯救的机会,那是他的岳父岳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