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便站起来说:“好,陈大人,这大年上,你们年轻人在一块更热闹些,我这里,你有空再过来喝茶吧。”
陈正南连忙站起来,给李老爷鞠了一躬,便撤步同那书童去了二少爷的书房。
陈正南到的时候,秀才们全都已经在座了。
一众秀才们先前对陈正南是无尽的羡慕,后来见他做事大方气派,又格外地敬重他们众人,也都喜欢他,此时见他来了,都围上来热情地寒暄、客套一番,大家这才重新落了座。
书童又给陈正南送上茶来,大家叙了一会儿话,秀才们座中所谈,免不了是诗词歌赋,附弄风雅一番。
接着,便有人问到陈正南军营里的事,陈正南不便与他们多说,就三言两语带了过去,又想起林青竹安排他的事,便说道:“二少爷,各位哥哥,眼下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们,请不要推托,多多帮忙。”
众人听他开口,都有点惊奇。
二少爷连忙问道:“正南老弟,别说什么帮忙,但凡能用得上我兄弟六个,你尽管开口就是。”
陈正南便道:“你弟妹见这村庄大,人口众多,小孩子也多,她见织房里那些孩子大多都不识字,很同情她们,更知道很多人家的小孩是因为家穷进不了学,长大以后便成了不识字的人,便替他们难受,所以就想在这村里办一个学堂,内人以为这件事非得仰仗二少爷和各位哥哥不可。”
二少爷当即说道:“真是惭愧,这件事怪在我身上。从前我们兄弟小的时候,李家还有一个私塾,姓李人家的小孩和村里其他人家的小孩也可以过来进学。后来我兄弟几个大了,请的老秀才年岁也大了,精力不济,便辞了去,我父亲也就没有再操心这事,那私塾也就散了。这些年来,村里有小孩念书的,都到其他村子里去,这都怪在我身上。如今既然正南弟和弟妹有此善心,我一定鼎力相助。不知正南弟和弟妹可有成熟的想法。”
陈正南道:“这第一呢,要选一个地方盖一片房子,学堂要建得很大,不是只收男孩,女孩也要收,只是要分开来教。所以这请先生呢,至少要请两个。请先生的费用,就从我们家办的织房里出,那织房里面干活的都是村子里的孩子,他们织的布卖了,总能得几个钱,这些钱除了成本开支、吃饭和工钱之外,总能剩几个,这钱我们也不好都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就拿出来一些做请先生的聘金,再有用不完的,就买一些笔墨、纸张、书本,减轻进学孩子家里的负担。”
听了这话,秀才中的老大师子荣当即大声说道:“正南老弟,不,陈大人,那织房明明是你们家的,你们夫妻俩却这样没有私心,拿出来做这善事,真是太好了,这请先生的费用能解决了,私塾就能办的长远,你夫妻二人这义举真让我佩服的五股投地!”
众人也都跟着应和,向陈正南竖起大拇指。
陈正南淡淡一笑,说道:“哪里,这事以后还要仰仗几位哥哥之力才能办好。”
二少爷转过脸来道:“正南,眼下的第一件事,便是选地皮盖房子,是不是?”
陈正南点头道:“正是,万事开头难,有了地皮才能盖房子,有了房子这事才能办起来。地皮这一块,只能有劳二少爷出面。”
二少爷略一思索,便道:“这都难不倒我,我们村里有一个土地庙,已经破败不堪,庙前庙后有两亩多地,足够盖一片房子,这件事我来办。盖房子的费用这一块呢,回头我和父亲商量一下,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我们家和丁老爷家,还有村里其他几家大户都要拿出银子出来才好。”
陈正南忙道:“如此,先谢过二少爷了,盖房子这一块,我和你弟妹出二百两好了,房子建好之后,课室里的桌椅板凳,两位先生房间里的桌椅床铺也都在我们身上。”
二少爷听到这里,便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说道:“正南,从前我已经对你刮目相看,今日我还得对你高看一眼。说句难听的话,你和弟妹都是外乡人,才落脚在我们庄上,却有这般的热诚,真的让我无话可说。这样吧,你那二百两银子暂且不要拿出来,你就出钱购买桌椅板凳便好,地皮、建房子全在我身上,我去张罗,万一我能力不济,这事办得有些紧张,你再把你的银子拿出来使也不晚。”
陈正南也站了起来:“我自然听二少爷的。还有,二少爷,这请先生的事,自然也要麻烦你。”
二少爷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最容易,今天我这书房里老五、老六就最合适不过,他们两人眼下正闲着,家里正好也需要有些进项。”
陈正南连忙走过去给两人施礼:“五哥、六哥,那就都拜托了。”
两人立刻喜笑颜开地站起来还礼,说道:“多谢陈老弟,我们兄弟以后自当尽力。”
几个人正说着话,小厮过来说:“二少爷,饭厅里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开席了,老爷和三少爷已经过去了。”
二少爷连忙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当下,二少爷带了了众人,走到花厅里,只见满满的一桌酒菜已经摆好,李老爷和三少爷果然都已经到了。
众人便请李老爷净了手,奉他老人家坐了首座,二少爷接着便奉老大师子荣和陈正南坐在两边相陪,陈正南哪里愿意,最后还是李老爷发了话,说道:“陈大人,你今日不同往日,今天你是我们这屋里唯一有官身的,你自当坐在我这里。”说罢,他便伸手来招陈正南,陈正南只得过去同他一起坐了。
其他众人按年岁排序围在一起坐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因为是小东家,便坐在了下首。
秀才中的老五连杰这次来喝闲酒,无意中得到了开馆授徒的差事,心里格外高兴,便站起来替二少爷把盏斟酒。
见众人面前都有了酒,李老爷便举杯说道:“还没有出十五,按淮河边上的风俗,这年就还没有走,今天你们都来啦,我很高兴,来,我们同饮了此杯!”
众人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向李老爷拜年贺寿,都说了一些吉祥如意的话,才把酒喝干了。
三杯酒下肚之后,酒桌上的气氛便活络起来,众人说着天气,就说到了地里的麦子长势不错。
上第一道汤的时候,二少爷便说到了陈正南所提建学堂一事,李老爷听完,也很是感动,当即说道:“这事怪我,这些年来,我家里没有要进学的孩子了,我便被猪油蒙住了心,全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陈大人官务这么忙,还操心我们村里的事情,真是让我惭愧,老二,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去做,把土地庙拆了,就在那里建房,怎么建,建多大,建几间,你和正南商议着去做,钱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全都在我身上。”
陈正南连忙举杯站起来说道:“谢谢李老爷,我敬你老人家一杯。”
李老爷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说道:“陈大人,你再说谢我,我在这里就坐不住了。这件事情已经让我汗颜,哪里还敢让你敬酒?这杯酒我来敬你吧。”
说完,李老爷便端起杯子举到陈正南面前,自己慌忙先喝了。
二少爷见父亲接手了这事,更是高兴,便向众人举起酒杯,为这事又喝了几杯。
众人喝着酒,叙话,末了免不了又要行酒令,玩诗词歌赋。
李老爷喝了几杯酒之后,为了让众人玩的更自在,便推说早饭吃得晚,就先撤了下去。
众人起身送到门外,李老爷推了他们回来坐下,独自去了。
秀才中的老五和老六见陈正南出主意办学堂,给两人谋了差事,心情好,便不停地站起来敬陈正南酒,一口一个陈大人。
陈正南便说:“各位哥哥,切不要把我在大营里那个差事当一回事,不要再喊我什么陈大人了,在这里,我只是你们的小老弟。”
老五连杰却说道:“李老爷刚才都说了,你是我们这些人中间唯一有官身的,你虽说年轻,可毕竟是朝廷命官,喊你陈大人这又不假,并不是恭维。”
三少爷一直坐在下首,见陈正南春风得意的,便也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说道:“来,陈大人,我也敬你一杯。”
陈正南连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谢谢三少爷。”
这杯酒喝过之后,三少爷笑着道:“我在颍州府也认识不少大人,我有一个好兄弟,他哥哥便是颍州府知府沈老爷,我也多次与沈知府一起喝过酒,向来找他办什么事,没有不应承的。有时候朋友出事,突然找到了我,我但凡写一张二指宽的纸条,递到颍州府里去,颍州府沈大人都很给我面子,只要见了我的字,都给麻溜地办了。”
众人听三少爷这样一说,有羡慕的,也有惊奇的,却没有不信的。
只有陈正南坐在那里,心中嘿嘿地冷笑,看着三少爷在那里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