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日子,邱家湖的大水渐渐退了,烟波浩渺的水面已经不在,很多地方淹死的庄稼先后露出了水面,村里许多人拿了各种操网在浅水中捉鱼。
陈正南到湖边放鹰,解开包着鹰脸的黑布后,那鹰机警地看着周围的光景,四下里打量一番,陈正南将左臂猛地向上一扬,鹰便飞了起来,在附近的天空绕了一个小圈之后,便向正南方飞去,不见了踪影。
陈正南见鹰不会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就顺着湖边走到淮河大坝上,又向东走到养鸭的庄台边。
庄台和大坝之间的小路依然被水浸泡着,无法走得过去。陈老汉在庄台上看见陈正南来了,忙让那帮忙的长工驾了运饲料的小船,将陈正南接了过去。
上了庄台之后,陈正南给他爹请了安,问了他近日的近况,陈老汉说一切都好,说自己已经听张全说了,李四六一家如今被接到了家里居住。
陈正南道:“爹,这事没有打你的招呼,你老人家不会生气吧?”
陈老汉道:“正南,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你所作所为都光明磊落,有菩萨心肠,你们做的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你们呢?这事是积善成德的好事,你尽管去做。”
陈正南听了这话,不禁笑了。
陈老汉又道:“正南,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张一下口。”
陈正南道:“爹,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陈老汉道:“先前我曾经答应过张全家的和徐万胜家的,只要他们两个帮着你结了婚,我就送她们每人一身衣裳。可是你们结过婚之后,我还没有来得及结工钱去办这事,这大水就上来了,我怕人家说我过河拆桥,讲话不算话——”
陈正南笑道:“爹,这不是事,我已经帮你办过了。”
当下,陈正南就把林青竹给张全家的、徐万胜家的每人做了绸缎衣服的事说了一遍。
陈老汉道:“那就太好了,这样我心里一块石头也就落了地。”
陈正南又把林青竹教马红云娘几个纺线、织布的事说了一遍,陈老汉点头道:“青竹这样做真是太好了,她们娘几个既学了技术,又养活了自己,这是最好的。正南,你娶到这样的媳妇,我是心满意足啊,只盼她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好了。”
陈正南忙拍了拍他爹的肩膀说:“爹,你现在已经是心想事成啦!”
陈老汉吃惊地张开嘴问道:“你是说青竹她——”
陈正南点头道:“爹,青竹她怀孕了!”
陈老汉听到他说这话,当即高兴地拍起掌来,连声叫道:“太好了,这可太好了!”他说着,激动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这天晚上,陈正南就在庄台上吃了饭,爷俩又说了很多话以后,陈老汉才让那长工撑了小船,把陈正南送到坝子上,回家。
陈正南到家之后,林青竹正等着他,见了他就问:“是去庄台上看爹了吗?”
陈正南点头道:“临时想到了,就去看看,本来想着有水过不去,结果碰到了有船,爹就让那长工把我接了上去,也就在那里陪爹吃了饭。”
林青竹道:“这么晚没回来,也不让人捎信回来。我就猜你是去了爹那里。我且问你,你的鹰呢?”
陈正南摊了一下手道:“飞走了,它终于走了,我可以不用再侍候它了。”
林青竹嘿嘿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她说着手一指,只见那鹰正蹲在厢房里的架子上,正把头转来看着他。
陈正南惊叫道:“我的天,它不是飞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青竹道:“天刚杀黑的时候,它就飞回来了。”
陈正南摇了摇头,走过去抚弄那只鹰:“你是赖上我们家了吗?”
第二日下午,陈正南午睡起来之后,喝了茶,便坐在堂屋里安静地看《史记》。
后来,他感觉脖子有点酸,便站起来踱了踱步,之后就走到了马红云的织布机房。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图海遭遇的烦心事,又想到了李四六的经历,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马红云旁边,问道:“嫂子,我们庄子里和四六哥哥一起信二郎教的有几个人?”
马红云叹了一口气说:“哪里有几个人,只有他一个。”
陈正南道:“这么大的庄子,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呢?”
马红云道:“正南弟你有所不知,十几年前,我们庄子里是有一批人信二郎教的,后来他们都一起去了河南起反,结果全给官军杀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那以后这庄子里就再没有人信二郎教了。”
陈正南问:“那,四六哥哥是怎么信的呢?”
马红云道:“这事就倒霉在我远门的表叔身上。我有一个远门的表叔,人家都叫他王老七,十几年前也是二郎教的人,去河南那一次他家里有事提前回来了,所以才没有死掉。他是走乡串村收毛皮的小商人,又会点小把戏,二郎教的人回到城西湖之后,知道他是二郎教里的老人,就信任他,请他做了跑草的。”
陈正南忙问:“嫂子,跑草是什么意思?”
马红云道:“二郎教的人到处抢劫,不论是地主还是官衙他们都敢下手。他们不缺钱,但是他们人多势众的躲在湖荡的苇子丛中,吃粮食是个问题。他们自己的人又不方便出来去买,便托了我表叔这样信得过的人为他们四处买粮,悄悄地送去,这种人就叫做跑草的,他们从中也能得到一些利钱。我那表叔年纪大了,赶车不行,我当家的他不是给丁老爷做车夫吗?所以就来请了他过去帮忙,每去一次,给他三百文钱。本来我家四六是冲着钱去帮忙的,后来慢慢地就上了当,也信了二郎教 ,整天神神叨叨的,身上画了咒语,说自己刀枪不入,水火不怕,结果丢了小命。”
陈正南又问:“红云姐,你表叔王老七他住在什么地方呢?”
马红云道:“他就住在我娘家湖西村隔壁小王庄,离这里十几里地。”
陈正南故作随意地问:“你这表叔今年有多大年纪?”
马红云道:“五十多岁吧,两个儿子都结了婚分出去单过了,女儿也嫁到外庄子去了。”
陈正南又问:“那他平时喜欢什么呢?”
马红云道:“他是一个小生意人,总是挣不到大钱,每天里就喜欢吸旱烟,从早到晚都抽大烟袋。他最喜欢的应该就是颍州府江口集的黑烟叶,可是那烟叶特别贵,他哪里抽得起?我现在都不能提我那个表叔,不能提这个事,我恨透了他们,如果不是二郎教 ,我们一家穷也好,富也好,还齐齐整整的呢。四六这么一死,三个孩子都推给我一个人,要不是你和弟妹帮着我,我们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马红云说着,眼泪水不禁流了出来。陈正南见他来了情绪,便安慰了两声,从织布房里走了出来。
林青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她走路时总是不由得伸手扶在腰上,陈正南看到就觉得她辛苦,总是上前搀扶着她。
林青竹笑道::“哪里要你来扶?女人家就这样。”
说着便推开他的手说道:“我的手放在腰上面,只是舒服一些。”
陈正南却不理她,仍旧扶了她的肩,每日里对她是百般的怜爱,唯恐哪里招护不周,有什么闪失。
马红云娘几个见陈正南如此呵护林青竹,娘同个更是小心翼翼,千般的小心,一心只想照顾好林青竹,可林青竹是一个好强的人,每日里有些事情也都是尽量地自己干,并且每天至少也要坐下来织一个时辰的布,平日里也很少使唤大凤、二凤,大凤娘几个见她如此体恤她们,便更加上心地侍候她,把她当成全家的宝。
那时,林青竹虽说怀有身孕,可是她怀孕的身体前凸后翘的,更加的风韵十足,别有一番小妇人风韵滋味。
陈正南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阳气正盛,劲头又足,对男女之事才上了手不久,正无限沉迷其中,每天里眼见林青竹这样风姿妖娆在他面前走来绕去,哪里受得了?夜夜都想贪欢,日日总是缠绵,可是林青竹因为有了身孕,便倍加小心,除了夜间里允许他亲吻、抚摸,搂搂抱抱,从来不让他上手入巷。
这天,陈正南一时按捺不住,大白天里瞧见身边没人,楼住林青竹又抱又啃的,却不小心被马红云撞见到,吓得马红云赶忙没有声息地悄悄退到一边。
林青竹免不了羞红了脸,拉了陈正南要打,陈正南便装腔作势,叫爹喊娘地跪到她面前,抱了她的大腿,请她责罚。
林青竹虽然有些嗔怪他,可是知道陈正南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对自己着迷得厉害,心里也是悄悄地欢喜,对陈正南动手也只是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