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巡检刚回到巡检司,就见蔡秀才正站在廊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见他进来,蔡秀才大声叫道:“彭巡检,我可把你等来了。”
彭巡检有些反感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还是为了那个姓何的事?”
蔡秀才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却不知道明明上次的事情已经了结,这次又是为何?”
彭巡检道:“你还不知道吗?这次的事可是麻烦啊,我来告诉你吧,冯家三公子因为上次打架受的伤,现在发作了,伤情很重,冯家现在咬定是姓何的后生下了毒,造成三公子可能命都保不住。现在冯家自然要追究这事,这姓何的后生能逃脱得了干系吗?你说不抓他抓谁呢?”
蔡秀才道:“一次打架,小小的一点伤,何以成了这个样子?小何又哪里能下上毒呢?”
冯巡检道:“有没有下毒且不去说他,那是冯家的人猜测的。只是我要告诉你,蔡秀才,这一次你可别指望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够把这姓何的捞出去,这一次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蔡秀才听他说得如此这般严重,事情居然到了这般地步,也是不由得一愣,叫道:“我就不信了,一个普通的打架抓伤了脖子,怎么就到了要出人命的地步?何以至此,何以至此?这难道不是讹人吗?”
彭巡检嘿嘿一笑,说道:“蔡秀才,你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见到冯家三公子那个场面,待会儿我让你见见那个姓何的后生,他已经看过三少爷的伤势了,他心里头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也知道他自己现在的处境,那个时候你就明白了。”
彭巡检说完,一边往自己的后院住处走,一边指了一个公差说道:“你带着蔡相公去见那姓何的后生,让姓何的告诉他,冯家三公子伤到了什么地步。”
那公差应了一声,即刻带了蔡秀才去了后面的牢房。
牢房里,陈正南心里正在嘀咕,坐卧不安。
从冯家回来以后,他也是震惊不已。
他意识到这一次自己惹下了大祸,看来很难轻易脱身,说不定,这事甚至有可能让自己搭上性命。毕竟,自己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惹上了地方上一家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
陈正南想了好久,想到最后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寒冷,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思虑到最后,他想到的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今天看到的冯老爷,面目还算有些慈祥,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人。
自己的命运如今就掌握在他的手里,是让自己生,还是让自己死,这都在那位冯老爷的一念之间。
正在这时,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原来是蔡秀才在一名公差的带领下,走到了门前。
陈正南连忙站起来说:“蔡叔叔,你来了。”
蔡秀才点点头问:“你去了冯家?”陈正南点点头说:“是的,刚回来不久。”
蔡秀才问道:“你看到冯家三公子的伤了吗?”
陈正南点点头。
蔡秀才又问:“伤得很重吗?”
陈正南点头说道:“的确很重。”
蔡秀才又问:“那伤真的是你上次所抓伤?”
陈正南道:“我只记得当时我把他的脖子上抓了一个血印子,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小小的伤口,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蔡秀才道:“他伤势如何,你且说来我听听。”
陈正南道:“他整个脖子肿得像大腿一样,脖子又黑又青,看上去很可怕。”
蔡秀才听他如此一说,心头不由得一紧,他低声问道:“在你看来,三少爷的伤何以会如此严重呢?年轻人打架也是常有的事,抓伤踹伤都很常见,也就三五天的事,怎么三少爷这伤就到了如此这般地步呢?”
陈正南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一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伤到了这种严重的地步。”
蔡秀才沉吟着说道:“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说不定里面有其他什么弯弯绕绕的事情。”
陈正南道:“是啊,蔡叔叔,我也觉得这事甚是奇怪,想不明白这事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明明打架这事是已经过去了好多天。”
蔡秀才叹息一声说:“好吧,今天且就如此吧,我现在回去。你在这里多加小心。”
他说完,摇着头转身离开牢房。
从巡检司衙门正要出来的时候,蔡秀才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只听彭巡检高声叫道:“蔡相公留步。”
蔡秀才停身站住,回过头来,只见彭巡检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说道:“蔡相公,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一声。”
蔡秀才道:“彭大人,请明说。”
彭巡检道:“蔡相公,我今天在这里实话告诉你吧,冯家三公子性命难保。现在冯家已经请遍了正阳、寿州县的名医,全都没办法 。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事为好,别给自己惹上麻烦。”
蔡秀才说道:“彭大人,我且问你,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彭巡检笑笑说:“蔡秀才,还追着过去的事不放就没有意思了。”
蔡秀才道:“彭巡检,这事毕竟因为我家小女而起,我如果不过问,装作不知道,我还是个人吗?”
彭巡检道:“可这事,你无论如何是帮不上忙的,你问不了的。”
蔡秀才道:“我不问这件事情,下雨天打雷,我会害怕的。这姓何的后生究竟是何等样的人,你一眼还看不出来?”
彭巡检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
此后,彭巡检便不再理他。
蔡秀才离开巡检司衙门,心里头却放不下这个事情,一声叹息走进了家门。
刚进门,雯雨就迎过来问:“爹,何家哥哥的事怎么样?”
蔡秀才摇摇头说:“冯家的三公子到了要丢了性命的地步,真的是岂有此理!”
雯雨失声惊叫道:“这怎么可能?那天他们打架打得并不是十分凶狠。”
蔡秀才道:“是啊,谁能够想到轻轻的一个抓伤,怎么会就到了这般地步呢?可是我今天问了小何,他说那伤口的确很严重,三少爷的脖子现在肿得像人的大腿一样,都是青黑的,看来是件大大的麻烦事。”
蔡秀才的老婆见他回来了,便端了一碗米饭和两样咸菜摆在堂屋的小桌上。
蔡秀才洗了手过去坐下,端起米饭,不知其味地往嘴里扒拉着。桌上的咸菜,他是一筷子也没有动。
雯雨仍然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
他幼小的弟弟和妹妹见父亲和姐姐这般神情,便知道家里是遇到了事情,竟然也给他吓得不敢发出声音,只是坐在地上玩,不敢发一声,偶尔呆呆地看着姐姐,一会儿看着父亲。
蔡秀才的老婆悄悄地收拾好厨房,悄悄地走进织布房,慢慢地又去织她的布。
这天夜里,雯雨没有睡着,她父亲蔡秀才也是两眼直睁到天明,一直在考虑陈正南的事,不知道这事究竟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