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高二舅和高大舅相继离开，陆芸才被瑶春从小厅领到外面。
    南越王和高王妃之间的气氛微妙。
    一个低头看着手中的小册子，一个视线微垂，嘴角紧抿。
    陆芸斗胆“娘娘，关于高大舅儿臣有个想法。”顶着老周家三人的目光，陆芸嘿嘿一笑“娘娘，根据去过吕宋的船员说，吕宋是由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皇帝占据最大的吕宋岛，对于其他小岛的统治较弱。士兵所用的武器也比较粗糙，比南越差远了，不如派几船人过去帮大舅一把。”
    南越王一边听一边看儿子，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不高兴“伯礼，你来说。”
    周伯礼一派坦然“儿臣以为郡主说的在理，父王你确实需要给大舅一个交代。”
    高王妃侧头逼视丈夫“周崇，你要如何？”
    在小辈面前被妻子直呼姓名的南越王尴尬的咳嗽几声“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大船和人手都是现成的，但是大舅哥那边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啊。”
    周伯礼直言不讳“吕宋太远，南越鞭长莫及，儿臣以为大舅会应下。此外父王若是想去大海更深处去看看，必然少不了可靠的补给点。且吕宋物产丰富，尤其是金矿，有大舅在两地的贸易合作不在话下。总而言之，这件事不管对南越还是大舅都是双赢的局面。”
    高王妃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儿子话中的深意，别的她不管单就一条周崇鞭长莫及无力插手吕宋内政，她就高兴。
    “周崇，这件事你看着办！”
    南越王瞪了周伯礼一眼“那就这么办罢。”
    二月初八，四条海船一字排开，高大舅一一拜别王府众人，登上大船。领头的将士一口喝完王爷递来的烈酒，高呼“启程！”。
    高王妃扶着阿娘站在原地直至再也看不见高大舅的身影。老人噙着眼泪，半晌都没说出一句来。高王妃揽着老人往回走。软语劝慰“阿娘，就留在王府罢。再有几日酒肆伯礼和郡主的正日子，两个都是你喜欢的晚辈。”
    老人笑着点点头“是啊，眼下这件事是最要紧的。”
    一行人回到府中，采荷带人取完嫁衣回来就发现主子不见了。里外里找了三遍都不见人影，半路碰见了同样在找人的六子，采荷才把提起的心放下。
    花园的温房内，陆芸蹲在地上看着花匠将红薯一个一个从黑色泥土中刨出来在，一棵红薯藤结了八个总重五斤的红薯。
    一个红薯可孕育三到四棵红薯秧苗，再过三个月时间产量就很可观了。见周伯礼眼睛还盯着红薯藤，陆芸飞快护住“不行，现在还不能吃。”
    周伯礼轻咳“阿芸，大舅离开时已经答应父王将红薯运一批回来。”
    陆芸态度坚定“世子殿下，光阴价比千金。”红薯能够早一日推广出去，就能早一天造福百姓，或是在未知中抢占一分先机。
    周伯礼见她表情异常严肃，不再多说派人将红薯、辣椒还有花匠一起送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两人保持沉默一直走到和月馆门口，陆芸拉住他的衣角，面上隐含愧疚“世子殿下，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想着现在多做些，以后就能少做一点儿。”
    周伯礼侧过身子“阿芸，我没有生气。”
    陆芸轻轻摇了摇他的衣袖“真的？”
    周伯礼嘴角微翘，蓝灰色眼睛漾出点点笑意“真的。我的阿芸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若是一时忙不过来支使某，某拱手就范。”
    陆芸捂嘴轻笑，提起裙摆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进了院子。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男人摇摇头低叹一声，消失在和月馆门口。
    陆芸刚进门就被采荷押到屋中，待看清屋中的情形，陆芸倒抽一口凉气，刚想起身就听身后的房门“咣当”一声阖上了。
    桐花皱着脸挡在门前“郡主娘娘，不能再拖了。”
    床上，榻上、架子上还有屏风上到处挂着各式各样的嫁衣。原先从覃朝穿来的那身，娘娘说颜色旧了不能再用，于是仿着原来的样式重新做了一身。大堂姐来时母亲托她带来的东西里也有一身，听说是撷芳馆最好的一批绣娘没日没夜的赶工，赶了一个多月才做得。
    高王妃看了立刻就让陆芸穿这件衣裳，原来的那身留作备用。
    另外两身是白支和金齿的嫁衣，第二天敬完茶坐花车巡街时穿，白天一套晚上一套。
    此外箱子里还放着七八身，留作婚后接见太太们穿，婚后近一个月内出去见人时穿的衣裳都不能重样，嗯，还有首饰。
    碧玺的、红宝的、珠贝的、嵌百宝的、堆纱的还有各种款式的金累丝的……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三顶头冠，母亲送来的嵌宝石五凤金冠，高王妃准备的莲状云纹金冠和一顶高达一尺的红色错金镶红宝的绣球帽。
    采荷还在絮絮叨叨“娘娘还说了，按照中原的规矩，从后天开始一直到大婚当日，您要搬到隔壁大收姑娘那儿。”
    “还有这些衣裳和首饰、还有现在放在库房里的那堆嫁妆都得盘算清楚，重新装箱抬到隔壁等大婚当日再跟着您一起过来。”
    “奴婢已经都清点好了，定做的箱子也送到了隔壁，就等着装了。”
    “还有主子您身边的陪嫁丫鬟要六个，现在还差五个呢。”
    陆芸抬手打住“采荷姐姐，陪嫁丫鬟就算了，若非要要的话从庄子上雇两个过来暂时用下，等以后有好的再挑进来使唤不迟。”
    现在去采买确实来不及，采荷思考片刻就把这件事丢下了。
    采荷继续念叨，陆芸思绪早已飞出了窗外。
    自打上次承恩侯出了幺蛾子，陆芸就意识到往常自己在京都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低到李家人带着对庶女的刻板印象直接找上了门。为了告诉京都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自己并非是与嫡母嫡姐关系不和睦的庶女，也不是可以随意让人当傻子哄着玩的蠢蛋。
    一个月前，陆芸下老本采买了一大船的物资交由南越王亲兵押送，走水路浩浩荡荡、彩旗飘飘送去了京都陆家。
    算算时间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