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
    在后座睡觉的人不耐烦地拿下帽子，眼睛适应不了突如其来的阳光，猛地闭了一下。
    这个声音，让千鹤的身体一僵，她转过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孔。
    几年的成长，彻底成熟的少年，皮肤偏向健康的小麦色，墨绿发被他随意地抓着，黑色外套敞开，松松垮垮，一双琥珀瞳里全是被吵醒之后的起床怨气。
    龙马也觉察到了什么，侧过头，此时千鹤正坐在他的右侧，她穿得很是普通随意，浅蓝色的衬衫扎在宽松的白裤子里，纤细的四肢在宽大的衣服里晃荡，黑色长卷发被扎成了单侧麻花辫，垂在左肩。不过，她似乎睡得不是很好，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
    一瞬之间，龙马的脑子宕了片刻。
    靠。
    这种时候，得打个招呼吧……千鹤礼貌而尴尬地说了句，“早上好。”
    龙马淡淡嗯一声，随后收回视线，把白色棒球帽戴在头顶，额前碎发被压下，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眸。
    前面的龙雅靠着椅背，又对千鹤说道，“你旁边那个是我弟弟龙马，认识一下？”
    我知道啊……千鹤勉强应了声，“嗯……”
    “龙马。”龙雅又叫了声，“这小美女要去麦迪逊大街59号，我们顺路送她一程？”
    龙马依旧靠在一旁，没搭理他。
    龙雅接着说：“今天这么冷淡啊，你上次可是抢着要去给人家还钱啊。”
    上次，是龙马主动过来找我的？千鹤心里咯噔一下，眼睛下意识看向龙马。
    “开车话还这么多。”龙马终于出声打断，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像只倦怠却极具攻击性的猫。
    龙雅一脸懒散地直视前方，闲散道，“小不点对我这么凶，不知道以后对女朋友会不会温柔一点，小美人，你觉得呢？”
    “啊？这个嘛……”
    闻言，千鹤愣了下，陷入了回忆。
    以前交往的时候，龙马不解风情的时候还是占大多数，但是之后，龙马都会用他的方法，哄她高兴。
    大部分情况下，龙马看似别扭地拒绝配合她提出的各种奇怪要求，实际上到了最后，还是顺着她多的。
    其实，龙马挺温柔的。
    龙马用手支撑着半边头颅，余光瞥见千鹤默不作声地盯着窗外，又开口对龙雅说：“别问无聊的问题。”
    尴尬蔓延，千鹤的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上次的清洗费只有三美元，够用吗？”
    说起这回事，龙马也一哽，“不知道。”
    “我忘了给拉尔夫。”
    千鹤“啊”了一声，只听前面的龙雅笑了，笑声依旧随性散漫，像个吊儿郎当的少爷。
    对于清洗费忘了给拉尔夫这件事，龙马毫不在意，相信拉尔夫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下次见到他再转交就是了。
    行至半路，车子在前方的广场边停下，副驾驶坐上的大美女下了车，还专门绕到驾驶座旁的窗户边，低头吻了下龙雅的脸，露出了魅惑的笑，“see you~”
    “bye~”龙雅重新关上车窗，重新启动车子时，音乐声逐渐小了些，千鹤见状，随口问道，“那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龙雅随意道，“路上遇到，说是我的球迷，顺路送她一程而已。”
    沉默片刻过后，千鹤很认真地说道，“抱歉，我不是你的粉丝。”
    龙雅：“啊？”
    只听，一声轻笑，忽然从侧方飘来。
    千鹤回过头，只见龙马撑着下巴，帽子依旧挡着他的上半张脸，唇角微弯，笑得很轻松。
    眼看着车窗外的景象随着走走停停不断变化，千鹤时不时又看两眼手机屏幕，心里不断估算时间，祈祷不会迟到。
    之前红绿灯没有这么多的……
    对噢，他走的不是公交车的路线……
    但话又说回来，这条路线，是不是有些绕啊……
    今天应该是要迟到了。
    算了。
    毕竟，想到现在搭的是别人的车，没付钱就算了，千鹤也没理由要求更多。
    “喂。”龙马忽然出声，琥珀瞳微掀盯住了后视镜里龙雅散漫的双眼，“这个红绿灯过后，直走就能到59号。”
    “嗯？”龙雅挑了下眉，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弟弟，眼神直白不收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诶？怎么又生气了？
    呀，被小不点发现了？
    “ok~ok~”龙雅踩下油门，“出发，目的地，麦迪逊大街……几号来着？”
    千鹤：“59。”
    龙雅：“go！”
    过了红绿灯之后，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舞团外面。
    其中当然少不了龙雅开车很狂野的缘故。
    下车之前，千鹤向龙雅表达了感谢，“多谢你送我到这里，下次来breeze的话，我请你喝酒作为谢礼。”
    龙雅一听，笑道，“好啊，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日本名字。”
    千鹤对着他说道，“我叫柊千鹤。”
    和龙雅说完，就轮到了龙马。
    千鹤微微偏头，不知如何开口，“龙……越前……”
    “谢……”
    不知为何，在对上龙马时，千鹤就好像语言系统混乱，磕磕巴巴，什么都说不出口。
    车里又只剩下了音乐声，现在千鹤认命了，尴尬，是今日的主旋律。
    车窗之外的阳光在龙马垂眸的羽睫上跳舞，眼里还是一片平静。
    龙马依旧没有看她，瞥向另一边的窗户，“要迟到了，你还不走？”
    这次，是龙马主动下了逐客令，却让千鹤松了口气。
    千鹤收回视线，拿上背包，“我先走了。”
    女孩的身影，由近及远，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车上，龙雅倚着真皮椅背，耷拉着眼角，“你总是正话反说的话，她会被你越推越远的。”
    “无所谓。”龙马偏头，冷声道，“你别多管闲事。”
    “而且，你故意绕路，会害她迟到的。”
    被发现了，龙雅的脸上并没有私心被拆穿的尴尬，反倒是格外坦然地反问，“你不想多和她待一会？”
    “你不要这样，她对芭蕾是很认真的，从来也不会迟到。”龙马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后视镜，猫瞳一动不动地盯着，“而且，她不喜欢别人戏弄她。”
    听了这话，龙雅启动了车子，脚踩油门，又放起了音乐。
    “这么在意的话，怎么连话都不和她说呢？”
    这话落下的同时，不知为何，龙马的脑海里慢慢浮现起了五年前分手的那天。
    “你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来找我。”
    “这样一点都不好玩，请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龙马很了解千鹤，她向来是个有话直说、勇往直前的性格，如今见了面，却一味地想要避开他，就算坐得再近，她也与他无话可说。
    勉强有什么意思呢？
    况且他也答应过她，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他是不打算勉强她了，当然也不会放任身边的人，让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