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湛没在意她直呼自己父亲的全名，只摇了摇头，“我那时才七岁，不知道大人间的明争暗斗。”
    “等我长大后，事情都已尘埃落定，父亲掌权，爷爷奶奶相继离世。”
    “很多事情都已经无从考究，也没有必要考究了。”
    “不过枪杀事件之后，曾经宠爱我的爷爷奶奶便将我送回了父亲身边，没再与我说过话。”
    “父亲那时已再婚，有了虞秋池和周时礼，而我就像个入侵者，闯入了他们和谐的三口之家，显得格格不入。”
    说到这，他浅浅一笑，眼神里没有半分悲伤。
    苏瑾南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周昀湛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为什么每个情绪都那么奇怪。
    总是在该难过的时候不难过，在不该笑的时候笑。
    “你回家之后怎么样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父亲会如此仇视你。”
    周昀湛像是说累了，整个人往后一靠，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长腿交叠，一副懒散的神情。
    “回家之后，父亲看我哪哪都不顺眼，总对我恶言相向。”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惹得他不高兴，所以变得更加拼命，任何事都争取做到最好。”
    “不管是马术、射击、壁球，还是语言、人工智能等课程，我都是周家一众同辈兄弟中最优秀的。”
    “可结果他更恨我了，甚至开始动手打我，质问我这么努力是不是等着有一天弑父杀弟，成为周家的掌权人。”
    “哈哈哈……”
    周昀湛像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突然笑出了声。
    苏瑾南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眼神逐渐复杂，“所以刚刚那样的情况其实不是第一次，对吗？”
    她说的是周儒林当着众人的面扇周昀湛巴掌的这种情况。
    “第一次？”周昀湛勾了勾唇，“我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其实扇巴掌都是小事，起码没那么疼，短时间内就能恢复。”
    “他更喜欢对我用鞭子，把我抽得遍体鳞伤，也喜欢掐我的脖子，看着我差点窒息死去。”
    周昀湛那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放在脖颈处，但很快又触电般收回，逐渐握成拳头，又松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苏瑾南眉心紧紧蹙起，眼神里都是难以置信，“周儒林是畜生吧，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她无法理解一个父亲为什么会虐待自己的孩子。
    虽然前世，父亲放弃了她，由着她自生自灭，但也不曾打过她，更没有虐待过她。
    即便如此，她都怀疑过自己不是父亲的女儿。
    苏瑾南思索了几秒，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怀疑。
    “昀湛，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他亲生的。”
    周昀湛似乎预料她会这么说，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私底下做了亲子鉴定，上面显示我确确实实是他周儒林的儿子。”
    苏瑾南见他并不排斥这个话题，于是试探性地问道：“那会不会跟你母亲有关？”
    “因为我发现不管是在周家老宅，还是在我们家，都没有你母亲的照片，一张都没有，这很奇怪。”
    苏昀湛看向她，唇角缓缓上扬，“瑾南，你真聪明。”
    苏瑾南双眸陡然一亮，“所以真的跟你母亲有关？”
    她早在心里有了无数种猜测，但这些猜测有些不敬，她不打算说出来，只等着周昀湛解惑。
    苏昀湛提起母亲，眼神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我没见过母亲，她是周家的禁忌，有关她的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仿佛她不曾存在过。”
    “在我三岁的时候，对母亲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为什么别人都有母亲，而我没有，连父亲也不在我身边。”
    “于是我问了爷爷有关母亲的事，爷爷沉默了片刻，然后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了很多。”
    “那时我还小，听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知道他让我不要再思念母亲，因为她配不上我的思念。”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起过。”
    “直到父亲对我的憎恨与日俱增，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原因。”
    “在寻找原因的过程中，我去了母亲的故乡，了解了她的生平，知道了所谓的真相。”
    苏瑾南听到这里，不由的紧张了起来，眼睫颤了颤，紧抿着唇，等待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瑾南，你和我母亲有个巧合。”
    “什么巧合？”
    “我母亲的名字里也带了个‘南’字。”
    苏瑾南惊讶地张了张嘴，“那她全名是什么？”
    “她叫温南芝，人如其名，是个温柔似水的大美人，也是我在遇见你之前，认为最美的女人。”
    苏瑾南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双颊微微泛红，小声嘟囔道。
    “你好好说话，别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她当然知道周昀湛母亲会是个大美人，看周昀湛的长相就知道了。
    温南芝怎么可能是个丑的。
    周昀湛接下来的语气很平缓，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全程像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
    “温南芝是个钢琴老师，家境普通，但在钢琴上的造诣很高，经常被邀请到一些宴席场合演奏。”
    “周儒林在一次宴席上对温南芝一见钟情，然后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但那时候，温南芝已经有了个感情稳定的未婚夫。”
    “她和那个男人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已经谈婚论嫁，后来因为周儒林的介入才不得不分开。”
    “最后周儒林如愿娶了温南芝，然后有了我。”
    苏瑾南不用猜都知道这中间得多狗血，门不当户不对，还巧取豪夺，拆散人家小情侣。
    但她有些疑惑，“周家不反对这门婚事吗？”
    豪门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按理说温南芝的家境不可能嫁入周家。
    “今晚你也见识到了，周儒林是个很偏执强势的人，没人能管得住他，他想要强娶也不是不可能。”
    苏瑾南想到暴怒中的周儒林，赞同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那后来呢？既然周儒林已经强娶成功，那为什么后来又不好好珍惜？”
    今晚，两人都默契地直呼周儒林的名字，完全没将他看作长辈。
    周昀湛沉默了几秒，“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温南芝趁着周儒林不在国内，跟前未婚夫旧情复燃，结果被突然折返的周儒林捉奸在床。”
    “啊？”
    苏瑾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转，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周昀湛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我又不在场。”
    “那你不查一查吗？”
    “查呀，一直在查，只是不管我怎么查，都是一样的答案。”
    苏瑾南作为女人的第六感觉得这事有猫腻，“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