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皓打量着来人:约摸一米七五,小方脸,架着眼镜。年纪不大,头也不小,神色颇为沉稳,给人一种气质与外貌不符合的奇妙感觉。
陈燔也打量着对方,仿佛看到了老夫子漫画里的大番薯。
“《绿草地》的导演?”
人导演系也有台词课和表演课。而且为了认识人,陈燔也没少去表演系蹭课,这两句话更是早就设计好的,还偷偷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
“嗯?你听过我的名字?”宁皓心里有点小得意,不算大学时期那部试验品,这是他第二部正儿八经的电影,他还不知道,今年年底还能靠这电影刷几个国外的奖项。其实他的第一部电影《香火》也不错,但毕竟小众,缺点也十分明显,陈燔研究过后觉得一个大一的学生不应该知道的这么多,决定先不提。
“嗯,看过报道,柏林电影节、香港电影节,两天时间还看到华表奖提名了。”陈燔继续背“台词”。
(啊对,我不光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脸上还写满了故事!)
“现在中戏的学生都牛成这样了么?我怎么记得我们学校也有个叫陈凡的,不过是个女的。”一个更熟悉的声音从宁皓身后飘出来,陈燔眼睛一亮,发现一张三分猥琐、三分朴质、同时还兼具喜感愁苦的脸。
“同名不奇怪吧......嗯?《上车,走吧》?”陈燔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回不是演的。因为他前世看过一个访谈,隐约记得这片子十一月开机,现在才八月,黄勃不应该这么早出现在这儿吧?
陈燔自然不知道,这会儿黄勃刚从《民工之生存》剧组出来,被朋友介绍给了宁皓,俩人电话一聊,发现居然还都是北电的同学,于是一拍即合。黄勃连片酬都没怎么谈,读完半成品的剧本当即飞重庆。这才是他到重庆的头一天,下飞机就被宁皓拉着跑取景。随便一提,介绍他俩认识的这位朋友,叫雪村。
言归正传,三两句之间,陈燔就成功的引发了两条未来大腿的好感。仨社牛聊着聊着眼瞅着太阳就要下山了,随即决定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渝城么,吃得当然是火锅。也不讲究,露台大排档。煤气罐,大电视,一拖三。
这会儿两位都还不出名,不然第二天就得上热搜:“顶级导演,知名影星现场路边摊,姿态亲民”;“震惊,顶级大腕竟然在路边干这种事”巴拉巴拉~~~
“小陈,顺着下午你说得那个三维城市,接着说。”
“嗯,三维的城市,立体的结构,我觉得很适合拍那种多线叙事的电影。”陈燔划拉着碟子里的香油,他浙江人金华人,受不住辣,这会儿正等着服务员端冰啤酒过来,“宁导,您这剧本写完没有?不妨可以试试多线叙事?带上盖里奇那种风格?再如果用倒叙的方法,少许加点时间错位的感觉,带上盖里奇的味道,可以整出个中国版的《两杆大烟枪》!”
这就叫先开枪后画靶。
宁皓与黄勃对视一眼,互相眼里都多了一份惊讶
“你小子神了!”黄勃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啤酒,便要与陈燔碰一个。
“你也别叫我宁导了,叫皓哥吧;我这剧本刚改了一版,原本是讲超级大盗的,其中部分场面的灵感还真就是来自《两杆大烟枪》。原剧本得有七分像,但后来投资人说这题材有些老,香港拍过的就有《纵横四海》;而且这社会背景更像西方,与国内不符;现在改成了一个超级大盗,一伙儿本地蟊贼,外加一群保安的故事;三伙人三条线,互相穿插。”宁皓兴致勃勃,遇上知音了这是!
“这版本挺好,保留的部分可以说是致敬。你要按原来的拍,搞不好还会被人说抄袭。”黄.人间清醒.勃,“你还不知道吧,投资人是华哥,就香港那个,四大天王!”
呵呵,我不光知道投资人,我还知道投资额八成已经从600万变成了300万!陈燔暗搓搓的想着,但嘴上却是没停:“还有,这儿的老百姓说话也很有意思,烟火气十足,很有江湖草莽那种滋味。如果你这电影要拍市井草民,川普能增色。”
后世,宁皓在访谈里说过类似的话。陈燔记不住原来的词,但意思不变,这就叫对症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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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写好没?”这会儿的本子就是单纯的指剧本,可没有后来二次元那些乱七八糟的含义。
“大纲都改好了,细节需要再抠抠,台词还有一半没写,小军他们正琢磨呢,哎你明天有空吗,看你想法挺多,帮着出出主意?不让白帮忙,回头编剧加上你的名字。”
这片子编剧有三个,宁皓自己,张承,还有岳小军。岳小军就是剧里三个蟊贼之一,就“对得起大哥,对得起我吗”那个。
“这还叫不白帮忙啊,怎么滴也得给点润笔费么!”黄勃出来打抱不平。
“这不是经费有限么,我还指着请个明星给拉拉票房呢!”
“谁呀?”黄勃与陈燔俩人异口同声。
“小陶虹!”
!?
黄勃竖起大拇哥,陈燔却有些发愣。
原来好像听说过,女一号,也就是道哥的女朋友说是打算请小陶虹来演,结果小陶虹没来,徐铮看了剧本反倒主动来了,还是免费出演,算客串。
待回过神,陈燔开口:“可以啊,那我看看先,润笔费先甭谈,我就胡乱出出主意。”
《疯狂的石头》台词可太经典了,出了一堆年度流行语,什么我顶你个肺、注意你的素质,包括谢小盟泡妞那堆台词都属于经典,陈燔那是看一遍乐一遍,而且记了个八九不离十。
“行,明天带你找小军碰一碰,走一个!勃哥也来,你见识广,一起参谋参谋!”
“师兄你这太抬举我了,我一共才演过几部戏啊?帮着看看行,可别太拿我当回事儿。”宁皓是在北师艺术系学得导演,后来又去北电摄影系进修。按学籍来说,黄勃得管宁皓叫师哥。但宁皓又比黄勃小三岁,按岁时得管人家叫哥——这就是传说中各论个的,互为哥哥!
陈燔酒量很浅,一杯扎啤下肚,脸上已经有三分醉意——他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喝酒。黄勃人精,看着小伙子眼神发飘就知道人酒量不行。人一摸裤袋,兜里翻出一包哈德门,抽出两根烟来,一根递给宁皓,一根递给陈燔:“会抽不?”
陈燔点点头,接过香烟道声谢。他前世是抽烟的,大二失恋后染上的烟瘾,一抽就是十多年;反倒重生后还没抽过——他现在别说失恋,连初恋都没有过。他没打算再染上烟瘾,这会儿也就借着烟味解酒。
仨人吃着火锅喝着啤酒,第二扎啤酒下肚,陈燔已经醉了七分。那俩人都还好,黄勃是山东青岛人,喝啤酒就跟喝水似的,宁皓酒量不算大,但怎么说也是北方人,比陈燔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俩人来了兴致,开始调戏年轻人,一会儿宁皓说来随组吧,带小青年挑女演员,见识见识演艺圈的阴暗面。黄勃更是坏叔叔上身,说要介绍自己女同学给人当女朋友。陈燔醉眼朦胧,费力的抬起头,顺着黄勃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的露天大彩电——里头的刘天仙正糯糯的喊着:“逍遥哥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