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连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梨躺在病床上,左手输着液,右手被叶霁隐紧握着。
她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像是做了噩梦,眉头时不时地蹙紧,眼睫毛轻颤。
有时候还会发出呓语,只是叶霁隐听不清她都说了些什么。
每当她露出害怕的表情时,叶霁隐都会伸手抚摸她的眉心,安抚她:“没事,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这时,叶霁隐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助理打来的电话。
从夏梨刚才睡着的时候,他就特地把手机调成静音,生怕铃声会打扰到她的休息。
他松开夏梨的手,拿着手机走出病房,站在病房门口接听电话。
“说。”
“人我已经处理了,只是钟总那边?”
“姓钟的我亲自处理。”
“好的叶少。”电话那头的助理沉默一秒钟后,他接着说,“对了叶少,刚才叶董事长打来电话说,让您有空给他回个电话。”
叶霁隐咬紧牙关,随后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叶霁隐随即拨通叶商的电话。
叶商那头不知道在忙什么,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电话接通的第一件事,叶商就是问叶霁隐关于夏梨的事情。
“我听说你从娱乐城抱了一个女人出来,还为这个女人大动干戈。”
“是。”
“小隐,从你入我叶家大门开始,我待你不薄吧?”
听到这里,叶霁隐明白叶商这是准备打感情牌了。
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叶商往下说。
“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我们父子情如此深厚,与亲父子无异。”
“你看,你今年也二十五岁,我年纪也越来越大,马上就要半截入黄土了,我就想早日抱个孙子。”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都不干涉,就比如说今天那位,你都为她如此大动干戈,说明是真对她动了心。”
“不如这样,你真喜欢她,我亲自帮你下聘礼,让人给你们两准备婚礼,早日为叶家开枝散叶,我也好含饴弄孙。”
叶商的每一句话都体现出一位慈父的感觉,可这些话听在叶霁隐的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叶商不过是觉得自己年迈,怕自己掌控不了叶霁隐这头猛兽,毕竟叶家产业很多都掌控在叶霁隐的手里,手底下的人也大多听命于叶霁隐。
他怕掌控不了叶霁隐以后,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会没有好活路,这才想着逼叶霁隐赶紧结婚生子,好让自己有个把柄威胁叶霁隐。
叶霁隐这么多年不谈恋爱、不结婚,除了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让自己的爱人跟孩子成为叶商威胁他的砝码。
叶商因为年轻时树敌太多,生怕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仇家盯上,于是就将自己的女人跟亲生儿子送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养着。
现如今他的亲生儿子已经长大,也羽翼丰满,所以他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回来接管叶家。
可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叶霁隐在扛事,仇家因为找不到叶商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能不断地找叶霁隐麻烦。
这些年来,叶霁隐经历过无数次暗杀,一次次替叶商亲儿子扛下所有。
他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自己的实权,哪怕叶商对他有恩,但他为叶家洗白付出那么多努力,就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就要他把自己的心血全部交付出去,叶霁隐如何能甘心。
一开始叶霁隐跟叶商商量过,他说属于他亲儿子的那部分,他叶霁隐绝对不会贪一分,可他这些年为叶家付出的心血,他必须拿走一部分,毕竟那也算是他的辛苦费。
可叶商这个人实在太狡诈,不仅不肯让叶霁隐从叶氏带走一分钱,还想让叶霁隐与叶氏产业断绝瓜葛。
叶霁隐还记得叶商当时所说的那句话:“既然你想要辛苦费,不如这样,我在e国有处房产,那房子就给你吧,值不少钱,以后你就留在e国休养生息,每个月也会给你固定的生活费,当做你这些年为叶家的付出。”
叶商对叶霁隐有恩,如果不是他,叶霁隐不会有那么好的资源,但叶氏在早些年就已经走下坡路,是叶霁隐将其起死回生,这才让叶氏继续在s市立足。
叶商想要过河拆桥,想要将一个完整的蛋糕交付给自己的亲儿子,叶霁隐第一个不允许,除非他拿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后来,叶霁隐跟叶商谈崩了,叶霁隐就对叶商说:“既然我们都不肯让步,那就这样僵持着,我手里的股份不会轻易让出去,你的股份也记得牢牢抓紧,否则到时候叶氏将不是你叶商的叶氏,而是我的。”
脑海中的回忆逐渐散去,叶霁隐握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叶商说:“她叫夏梨,不过她是景廷渊的未婚妻,你要是动他,小心景廷渊找你麻烦,你也知道,景廷渊从小就是个疯子,你要是惹怒他,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叶氏。”
叶商:“你威胁我?”
“父亲,我现在还尊称您一声父亲,说明我还是念我们的父子情分,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您如此精心培养我,我对您还是有孝心的。”
“叶霁隐,别以为你现在姓叶就真的是我叶商的儿子,我随时都能将你从户口本上除名。”
“除名非常的简单,可实权就没有那么容易易主了。”
叶商像是被气到一样,沉默数秒后接着说:“叶霁隐,你真是一头白眼狼。”
“多谢夸奖,只是我也不想成为那一头白眼狼,是您做得太过分,叶氏早些年差点就被您败光,若不是我,您觉得您还是叶氏董事长吗?”
叶商名字带商,可他没有半点儿经商头脑,加上叶氏前身是黑色产业,转白后并没有多大起色,叶商又无经商天份,叶氏逐渐走下坡路,是叶霁隐力挽狂澜,这才将叶氏推上另一个高度。
“叶霁隐,你最好活得够久。”
叶霁隐冷笑道,“我一定死得比您晚。”
叶商一气之下挂断电话。
叶霁隐看着黑屏的手机屏幕,无声叹息。
转身回到病床边,此时夏梨还在睡,他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继续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天亮。
凌晨五点,天已经微微亮,微弱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病房。
夏梨醒来后发现叶霁隐正趴在床边闭着眼,好似睡着的模样。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上面输液的针孔已经小到几乎看不见。
“咳咳。”
叶霁隐听见她咳嗽的声音立马就醒了,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声音略显沙哑,“没有,只是有些口渴。”
叶霁隐随即给她倒来一杯温水,还细心地放了根吸管。
他把水杯递到她嘴边,亲自喂她喝水。
他低头看着她小口喝水的样子,突然回想起当初她在医院照顾自己的模样。
“当时你也是这么照顾我。”
夏梨一愣,没反应过来叶霁隐说的是什么意思。
缓了一会儿,她笑着说:“嗯,当时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看着都可怕。”
“你会不会怕我?”
夏梨眼神透着不解,“嗯?为什么要怕你?”
叶霁隐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你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想的是什么?”
“我在想,怎么一个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你想知道答案?”
夏梨眨眨眼,笑着问:“我可以知道答案吗?”
“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单纯觉得长头发的样子挺酷。”
啊?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
那这个理由也太简单了!
“就是单纯觉得酷?”
“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夏梨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些心虚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心里有某个白月光,然后那个白月光突然死于非命,为了怀念那个白月光,你就把头发留长,以此纪念她。”
叶霁隐嘴角抽了抽,薄唇轻启:“怀念白月光,跟留长头发有什么关联?”
她努了努嘴,“小说都这么写的。”
“什么样的小说?”
“黑道霸总小说。”
“少看这些。”
“我也没有经常看,我比较喜欢看科幻。”
“嗯,你现在饿不饿?我让人给你买早饭,想吃什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她想了想,笑着说:“我听说w市的牛腩面不错,不如我们去吃牛腩面,怎么样?”
“行。”
“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夏梨刚想上网查牛腩面的地址,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咦?我手机呢?”
霎时间,她猛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好像弄丢了。
“我手机里好多视频,都还没有剪辑上传呢。”
“我已经让人把手机找到,待会儿就送过来,你别着急。”
夏梨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叶霁隐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用我的手机查。”
夏梨刚拿到叶霁隐的手机时,一开始她还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她把整个手机展开。
展开后又折叠回去,折叠又展开,反复多次以后,她对叶霁隐眨了眨眼。
“你这是每天都体验皇帝批奏折的感觉吗?”
叶霁隐瞬间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她不说,他还没有这种感觉,一旦代入这种奇奇怪怪的设定,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查不查?”
“查。”
她用叶霁隐的手机查到医院附近有一家牛腩面餐馆,网上的评论还挺多,看起来是挺火的一家店。
“就去这一家,怎么样?”
叶霁隐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异议地点了点头,“嗯,那就这家。”
——
b国首都。
景廷渊出现在这里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因为昨天下午的一通电话。
南席在电话里告知他,说是夏梨的亲生母亲有可能在b国首都。
他看完南席发过来的所有资料后,为了尽快确定那是否就是夏梨的亲生母亲,他让人将所有事情都往后推迟,然后与左训以及数十名保镖前往b国首都。
b国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国家,哪怕是首都也都鱼龙混杂。
这里充斥着各种黑色交易,灰色产业链,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的诈骗与贩卖。
贩卖的不仅仅是畜生,甚至有的是把人当牲口一样明码标价。
整个b国都乱得很,景廷渊一向不喜欢涉足这里,就是因为它这里实在太乱,又没什么好玩的地方,所以他很少踏足这个国家。
景廷渊双手插兜走在前头,左训紧跟其后,数十名保镖也都跟在其身后寸步不离,以免有歹人冲出来对景廷渊做出伤害的举动。
“左训。”
左训听见景廷渊喊自己,立即上前与他并肩而走。
“你确定奈觞会把人带来?”
奈觞是b国首都的地头蛇,也是帕姆拉集团的董事长,为人心狠手辣,当初年仅十九岁就坐稳地头蛇的宝座。
“昨天跟他通过电话,他说找到后今天就会把人带来。”
景廷渊冷笑一声,“意思就是说,要是找不到人,今天就让我空手而归?”
进入会所包间,包间内的灯光有些昏暗,还泛着神秘的紫光。
在这样昏暗的地方,人若是想要藏匿在角落里,还是挺难被发现的。
“久仰大名,景少。”
奈觞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景廷渊的面前,笑着与之握手。
景廷渊面无表情地握手后坐下。
奈觞看了一眼左训,又瞥一眼包间门口站着的数十名保镖,一边倒酒一边打趣道,“景少带那么多人来我的地盘,是怕死吗?”
话音刚落,包间内的灯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将整个包间里的一切都照得一清二楚。
奈觞梳着大背头发型,头顶上的乌黑头发在明亮的灯光下还会反光。
他穿着黑色背心坐在沙发上,双臂上的纹身清晰可见。
古铜色的肌肤使他整个人看起来阳刚健硕,说话时那一口烟嗓也让人印象深刻。
“我要的人,不知道奈觞先生是否带来?”
“景少,你何必那么着急,你也知道,想从b国首都带走一个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你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