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沉心里是既委屈又满是疑惑，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仅仅见过一面的男人产生那种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
    但黎棠却懂。
    于是她朝着正透过后视镜满脸困惑地看过来的戚蕴翻了个白眼：“行了，你还是专心开车吧。”
    “好啦，我知道玉沉你也不是故意的，说不定这种感觉也不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呢？”黎棠又轻轻拍了拍楚玉沉的手，轻声细语地劝道，“现在我们都已经安全了，楚毅也已经跑了，就别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了。接下来我们不是还要去工作室定制人台、挑选布料嘛，你正好可以提前琢磨琢磨具体有哪些要求了。”
    楚玉沉先是一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对上那双含着笑意、满是安抚意味的杏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而等到了工作室之后，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不断指挥着黎棠抬起头、举起手臂，又让戚蕴拿着本子记录各种各样的数据，整个人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果然，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时，楚玉沉就会变得更加开心，充满活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专注而热情的光芒。
    在获取了黎棠的身体数据之后，楚玉沉又补充了一些需要特别留意的细节事项，这才放心地把数据交给了专门负责制作的工作人员，还着重强调了要加急赶制。
    随后她便拉着黎棠去挑选布料，还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各种布料的特点以及它们所适合的风格。
    黎棠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随手拿起一块布料，虚心地向她请教：“你看这块蓝狐灰的缎面怎么样？我觉得它好像有你想要的那种圣母慈悲的感觉，看上去挺厚重深沉的。”
    “不行，它不够轻盈。虽然重点确实是要营造出那种悲悯的感觉，但同时还要蕴含着轻盈灵动，必须突出那种精灵般的灵动感才行。”
    楚玉沉只是看了那布料一眼，便立刻摇了摇头：“其实这块液态湖水蓝水光缎倒是还勉强合适，你看它波光粼粼的，是不是很好看？所以会更符合我们想要的那种效果。”
    黎棠对这些专业的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虽然从自己拿起来的这块料子来看，感觉好像是有点厚实，不过既然专业人士都这么说了，那她自然是乖乖听从，便点头道：“那我们就先试试看吧，你觉得合适就行，我对你的眼光自然是放心的。”
    楚玉沉脸上顿时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好，那我们就试试。”
    虽然这会儿还没有专门合适的人台，但拿别的人台提前裁剪一下，做个大致的样板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便见楚玉沉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着，先是拿着尺子在布料上仔细地画线，接着又迅速地打稿、裁剪，随后把裁剪好的布料用定位针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人台上，等固定好之后便直接开始上手压褶。
    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手法格外娴熟流畅。
    而黎棠和戚蕴只能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也就是帮忙递递工具。再加上从晚上一直折腾到现在都没能好好休息，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实在抵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困意，便干脆拉来躺椅依偎在一起休息了。
    可惜还没睡多久，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仿若在耳边炸开一般，黎棠猛地睁开了双眼，下意识挺直身体坐了起来，结果竟直接跟同样坐起来的戚蕴撞了个正着。
    于是只听再次“砰”的一声，这撞击声跟刚才那声巨响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
    ——“嘶。”
    黎棠捂着脑袋，疼得眼眶里都快泛出泪花了，可看着戚蕴也是同样的姿势，又忍不住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地对视着笑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想起去看看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楚玉沉正蹲在地上，旁边的人台也不知道怎么就倒了，周围的场面显得有些乱糟糟的，不过人台上的礼服倒是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雏形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被风刮倒了吗？”戚蕴显然也觉得刚才有些傻，不由哭笑不得地揉着脑袋，率先起身帮忙扶倒在地上的人台。
    “怎么办，我做不出来……”
    楚玉沉声音颤抖着回应，双手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眼眶泛红满是委屈的模样。
    黎棠这时才留意到楚玉沉的指尖上已经有鲜血凝固了，顿时眼神一凛，走过去蹲下身子：“这是怎么弄伤的，不是说只是先打个样试试吗？玉沉你先别着急，要是做不出来我们就先缓一缓，时间还来得及呢，慢慢来就好啦。”
    戚蕴已经将人台扶起来，退后几步打量着礼服，轻轻挑了下眉：“这不是挺好看的吗？怎么就做不出来了……嗯，就是看上去好像有点像婚纱？”
    ……婚纱？
    黎棠下意识扭过头也跟着看去，而这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不对，应该说这不只是像婚纱，分明就是婚纱。
    那恰到好处的收腰设计搭配上宽大的裙摆，还有长长的拖尾，确实和原设计稿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整体展现出来的风格，却与预想中的截然不同。
    怎么看都是婚纱无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玉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脸上的表情格外茫然无措，“以前我做设计的时候，从来都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这段时间，不管我心里想着要做什么样的设计，做出来的成品最后都很像婚服。我实在没办法了，本来都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就以婚服为主题算了。直到遇到你们之后，我还以为我已经好了呢……怎么……怎么还是这样啊！我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
    她这么说着，不由伸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中都透出一种几近发疯的癫狂。
    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脑海中有着各式各样天马行空、精妙绝伦的创意想法，可等到亲手将这些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做出来的成品却和自己心里构想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种巨大的落差感，真的会让人感到无比挫败。
    更何况楚玉沉可是风光了二十多年的天才，向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她的作品也一直备受赞誉。这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心里的那道坎怎么都过不去。
    见她哭成这样，还在不断自我怀疑，嘴里不断喃喃自语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黎棠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心里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为什么？
    她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剧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在原剧情中，楚玉沉本就是怀着一腔想要嫁给楚毅的少女心事，满心欢喜地制作出最梦幻的婚纱，并凭借着那件婚纱在某个大赛中一举夺魁，拿下了第一名，而后便顺理成章地坐稳了世界第一设计师的宝座。再后来，她又以一对婚服作为自己设计生涯的收官之作，就此结束了自己的设计之路。
    虽然仅仅做个婚纱就能成为世界第一，确实有些离谱了……但原剧情走的本就是爽文路线，又怎么能去要求它太过符合现实逻辑呢？
    “也许只是今天太累了，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下吧。”黎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一边细心地帮楚玉沉处理着指尖上的伤口，一边轻声安慰，“这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嘛，我们慢慢来就好，肯定能做出像你设计稿里那样让你满意的作品的，别太心急了。”
    “棠棠，我给你们带了奶茶……嗯？怎么了这是，台风过境啊。”
    黎瑾轲手里拎着夜宵推开门走进来，看到眼前这副场景，忍不住带着调侃的意味挑了下眉：“楚小姐怎么哭了，不会是你们俩把人家惹哭了吧？”
    “说什么呢，我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黎棠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接过热乎乎的奶茶和小吃，转手分给了戚蕴一杯，还不忘朝三哥翻了个白眼。
    戚蕴也很自然地接了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谢谢三哥，我们这会儿正好饿着呢。”
    楚玉沉却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迷茫情绪中，仿佛对外界已经暂时失去了感知能力，只是默默地抽泣着。
    于是黎瑾轲看看她，又看看自家妹妹：“所以这是——？”
    黎棠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啦，就是做不出自己亲手设计的礼服有点受到打击，三哥你那么厉害，不如帮忙安慰一下？”
    搞艺术的人审美一般都挺在线的，况且三哥也很会哄人，应该能给出点有用的建议吧？
    妹妹都这么夸自己了，当然要帮忙了。
    黎瑾轲顿时露出笑意，往后退了几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件礼服样品。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地冒出一句：“唔……楚小姐这是谈恋爱了吗？无论从哪个角度评价，这婚纱都做得很不错了，所以究竟是哪里不满意，为什么会哭成这样？”
    黎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