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徐玉宁看着他身形矫健地翻进来,忙将手中的虎头鞋放到一边,起身迎了上去,伸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这么晚,皇上怎么过来了?”
萧夺顺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道:“朕明日就要奉移大行皇太后的梓宫出宫,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朕想来看看。”
这些天两人虽然天天都有见面,但都是在慈宁宫祭奠的时候,彼此也顾不上说话。
萧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仔细瞧了一眼她的脸色,轻叹一声:“你还怀着身孕,这几天也跟着受累了。”
徐玉宁摇摇头:“臣妾还好。”
慈宁太后崩逝是国丧,死者为大,就连皇后龙胎月份比她还大两个月,皇后都没敢拿乔,还每日到场吊唁,徐玉宁又岂敢言累?
“朕听康福禄说,昨日永宁宫请了太医?”萧夺拉着她的手坐下,低头看着她又大了一些肚子,似有点担忧,“怎么样?皇儿可还乖?”
徐玉宁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挽着他的胳膊,说到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皇儿没事,只不过——”
做招魂法事那日,徐玉宁感受到了胎动,也还没来得及跟他分享这份喜悦。
这会儿他人在眼前,徐玉宁忍不住抓起他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微微笑着看着他:“是胎动。”
“哦?!”
萧夺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飞快染上了一点喜色,喉间发出一阵轻笑,“咱们皇儿这么活泼?”
他伸手摸了摸徐玉宁的肚子,一笑,眼睛也跟着一弯,喜悦都似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他突然起身在徐玉宁面前蹲了下来,双手扶着她肚子的两边,凑过头来,侧着耳朵贴着徐玉宁的肚皮,似乎高兴得有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只傻傻地笑着,温声对着徐玉宁隆起的肚子诱哄着:“皇儿、皇儿,朕是你父皇,来,跟父皇打个招呼!”
“皇儿、皇儿……”
徐玉宁如今胎动还不太明显,一天时间里,胎动也就那么一两次,有时都感受不到,哪里就能跟他打招呼了?
徐玉宁看着萧夺这样,都不由抿嘴笑了,却又不忍心打断他。
就在这时,徐玉宁肚皮一顶——
萧夺侧脸贴着徐玉宁的肚皮,被她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一脚!
感觉脸颊上传来不太真实的触碰,萧夺心脏猛地一跳,整颗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紧紧抓着徐玉宁的手,声音激动极了:“玉宁,咱们皇儿踢朕了!”
徐玉宁也笑了笑,应了他一声:“嗯!”
萧夺重新上了榻,一手将徐玉宁捞到怀里抱着,脸上还挂着笑和一点得意 “这孩子腿脚有劲,一定是个皮小子!”
肚子里的胎儿不过是轻轻动了一下,哪里就能看出腿脚有劲了?
还是个皮小子呢!他尽会想!
徐玉宁嗔了他一眼,抿着嘴不搭话,由着他自个儿傻乐。
过了一会儿,萧夺平复好心情,突然正色道:
“你如今怀着身子,朕想着要好好守着你,直到咱们的皇儿平安出生……但如今却要离宫,朕真舍不得你和皇儿。”
太皇太后(萧夺皇祖母)仙逝的时候,徐玉宁还小,隐约记得先帝奉移太皇太后的梓宫出宫时,她随娘亲去送灵,
扶灵经过之处,百姓官员在道路两旁烧纸跪迎送灵,一直到皇陵,足足花了十多日。
皇陵在京外,离京城一百多公里,萧夺这一离宫,
明日又是腊月二十七了,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他奉移慈宁太后的灵柩梓宫去皇陵,过年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徐玉宁也能理解,但还是抬起头问了他一句:“那皇上什么时候能回来?”
萧夺低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徐玉宁见状,微微一愣,不由得在他怀里坐直了身体,奇怪道:“皇上?”
萧夺卸下左手腕的佛珠,放在手里盘了一圈。
可能萧夺自己都没发现,当他有烦心事,或是沉思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故徐玉宁看着他这个动作,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萧夺沉吟了片刻,忽轻叹一口气:“朕此次出京,打算秘密出行,巡视北境,可能……”
“什么?”
徐玉宁一下子抓紧了他的胳膊!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要奉移慈宁太后的梓宫去皇陵是假,其实他是要借此微服出行,还是巡视北境!
大武北境挨着鞑靼,是边关,亦是军事重地,他要巡视北境,还是秘密出行,也就是说此事他不欲让人知道!
难怪他刚刚欲言又止!
徐玉宁心头一震,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那、那此事母后知道吗?!”
如今腊月,大雪封天,路途遥远难行,他微服私访,那身边铁定不会带太多的随从……
万一泄露了行踪什么的……这怎能让徐玉宁不紧张!
他可是皇帝!一国之重系于一身!
若是出半点差池,大武要乱的。
萧夺捏了一下她的手:“此事,朕不欲让太多人知晓,所以,等朕离京之后,周福年会过去告诉母后!”
徐玉宁心里乱成一团麻:“可……”
萧夺看着她为自己紧张的样子,嘴角弯了弯:“玉宁在担心朕?!”
“夫君远行,臣妾怎么会不担忧?”徐玉宁摸了摸肚子,道,“皇儿也会担心他\/她的父皇的!”
听了她的话,萧夺心里一乐,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朕不会有事的!”
徐玉宁心里有点不安:“皇上,可是北境出了什么事?”
这可是涉及军国机密了,徐玉宁忙又告罪:“臣妾僭越了……”
萧夺也不欲多说,只道:“每年过冬,鞑靼蛮子就到北境烧杀掠抢,频频骚扰边境,朕登基这两年来,一直抽不出手巡视边关……
都说天高皇帝远……两年了,边关,朕想亲自去看看!”
先帝爷在时,大武与鞑靼连年征战,也就兆庆二十四年,在徐世安的带领下,与鞑靼打了一战,使得鞑靼内讧,分裂成东西鞑靼,大伤元气,才换来了三年的太平。
这三年的太平,也为萧夺夺嫡、登基、掌权赢得了很宝贵的时间,若是他刚登基,鞑靼就趁机来犯,萧夺怕是腾不出手来,那才叫真正的内忧外患。
直到现在,徐玉宁才意识到,自登基以来,他其实并不轻松。
徐玉宁知道此事不是她能劝得动的。
她身子朝他的胸膛靠过去,听着他胸膛里传来有力的心跳声,心头也跟着一动。
她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温声说道:“那臣妾和皇儿在宫里,等皇上平安归来!”
萧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这一吻,是承诺,也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