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见他面色不对,忙问了他一句:“沐太医,这二十多年的人参,你要多少?”
沐驱寒扔下一句话飞快地走了:“慈安太后那边,得制两瓶人参膏,人参年份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二十多年的人参刚刚好,你们看着办。”
离开了御药房,沐驱急匆匆去了太医院的档房,翻找德妃的医案。
从医案上看,德妃的确是个病西施,弘武二年开春德妃刚诊出有孕,结果不到十天就因身体虚弱小产了;
坐完小月之后,一直到木兰围猎之前,可以看见医案上记载着德妃身体大好,一页页请平安脉案的记录,全是一个“安”字。
直到木兰围猎之后,德妃被简常在捅成重伤,医案上记载的诊治次数又多了起来,但可见治疗效果显着,德妃日渐康复。
再往前一翻,是弘武元年的记录——
“胞宫虚寒,不利于子嗣,今开右归饮合温胞汤,暖胞温阳益肾,宜每日晨起含人参片,温养气血。”
“阴寒内盛,今开四逆汤,并辅以人参汤,回阳益气,治四肢冰凉……”
“体虚寒滞,开参附汤,驱寒回阳……”
“……”
弘武元年,苏太医为德妃开的调理身体的方子,几乎都用到了人参!
虽然上面的每一张方子都是对症的,但德妃调理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却还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滑胎了。
“如果把真人参换成假人参,长期以往,德妃的身体,根本就好不了……”沐驱寒一把合上本子,“就算侥幸怀了龙胎,也根本留不住……”
沐驱寒将医案放回原位,急匆匆去了永宁宫找徐玉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娘娘,这只是微臣的推测。”
徐玉宁自怀孕以来,永宁宫没有出现过人参,就连她喝的药膳和安胎药里,也不曾添加人参,所以沐驱寒大胆猜测,苏太医药备的那些假人参片,应该不是用来对付徐玉宁的,
更像是用来对付常年需要服用人参的德妃的!
“苏植是皇后的人,他只会听皇后的命令行事,”徐玉宁手指微微用力扣住了桌沿,眸子一亮,“如果你的猜测没有错,那当初楚妃小产……”
就是皇后下的毒手!
沐驱寒离开后,徐玉宁坐在桌边出神,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珍珠递了一杯热茶给她,问:“娘娘是打算要去找德妃娘娘吗?”
“不,”徐玉宁皱了一下眉头,“楚妃不是齐昭仪,我说的话,她未必会信!”
而且她手里除了拿到苏太医的几片假人参片外,单靠沐驱寒的推测,手上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
楚妃心思缜密,自木兰围猎她推了徐玉宁一把,两人就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徐玉宁去找她,她反而会怀疑徐玉宁挑拨离间。
徐玉宁沉思道:“容我再想想。”
——“德妃娘娘驾到!”
这日正说着德妃,次日众嫔妃去寿安宫请安,就见到了德妃。
徐玉宁和齐昭仪等人正坐在正堂里陪慈安太后说笑,除了皇后娘娘禁足未解、德妃卧床养病外,其余嫔妃都在。
如今已经腊月中旬,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再过几天,皇上就要封印了,众嫔妃凑在一块叽叽喳喳讨论着过年的事宜,气氛正浓之际,忽听外面通传,德妃到了!
众嫔妃皆是一愣,热闹的气氛陡然一静。
慈安太后不由得一愣,飞快抬头看了桂嬷嬷一眼:“德妃来了?快宣!”
众嫔妃纷纷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德妃淡扫蛾眉,双颊施粉,着一身梅红色绣缠枝莲纹的艳色宫装,梳着惊鸿髻,单侧簪着一支垂丝金簪,挺直了脊背,施施然从门外走进来。
这还是她自木兰围猎受了重伤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姿一直纤瘦,身上的宫装改过,紧紧束着一段柳腰,衣服因为合身反而看不出羸弱,只瞧见弱柳扶风的气韵。
她腰杆子站得笔直,一路走来,步伐轻盈而平稳,竟叫人看不出她曾大病过一场的痕迹。
顾容华和王芳仪两人一瞧见她这般风姿,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当初德妃被简常在捅了一刀,像那脆弱的蝴蝶被折了翅,倒在顾容华的怀里时,是何等虚弱?
“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直到楚妃响亮的声音响起,众人才微微回过神来。
“好孩子,快,来哀家身边坐!”
一看到德妃进来,慈安太后似乎十分高兴,竟直接从座位上下来,亲手拉着德妃坐到了她的身侧!
如此待遇,让近来出尽风头的徐玉宁和齐昭仪都瞬间黯然失色。
德妃坐在慈安太后的身侧,从进来到刚刚,她一直目不斜视,眼中似乎不曾看到徐玉宁等人,
直到这时,她被慈安太后拉着坐到了上面,她才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了徐玉宁等人一眼,嘴角微微一扯——
那笑容,透着几分不屑,还有几分轻蔑,仿佛在说哪怕本宫数月没出现,任你们这些莺莺燕燕再怎么舞,也无法将她挤下去,
慈安太后的身侧,总有她德妃的位置!
同样的,皇上的身侧,也总留着她德妃的位置,谁也抢不走!
那毕竟是肯豁出性命去救皇上的人啊。
齐昭仪看懂了德妃眼中的轻蔑,喉咙微微一噎。
近来她与徐玉宁联手,逼得皇后不敢冒头,如今两人把持六宫,费尽心思才讨了慈安太后欢心,而今天,
德妃只露了一个脸,慈安太后眼中仿佛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似的。
这怎能叫齐昭仪不咬牙切齿?
徐玉宁捧着茶盏,垂眸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
“好孩子,身子可好些了?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慈安太后一脸慈爱地看着德妃,抓着她的手拍了拍,看着跟着楚妃的宫女,斥道,
“你们也是,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拦着点?”
“母后莫怪,是臣妾自己要来,”德妃微微笑着,“臣妾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合该来给母后请安,岂能再让母后挂心?”
自此慈安太后与德妃一问一答,完全将徐玉宁和齐昭仪等人晾在了一边。
徐玉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楚妃的脸色,心中只疑惑:这样一个先天不足的人,先是小产,接着又挨了一刀,如今身子看起来,竟似乎比以前还好了。
难道她服了灵丹妙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