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村口时,刘晓静已经感到两腿酸困,如此崎岖的山路,就是走上来就很不容易,况且她还背的一个成年人。
“若虚,不要闹了。”
可文若虚哪里听的进去,又开始抽动起来,此时刘晓静的内心升起一阵躁乱。一路上的辛苦暂且不说,文若虚却像进入发情期的泰迪一样,在她背后没完没了地磨蹭,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指指点点,甚至一些人出言不逊。
刘晓静挪步到村口附近的石台时,就觉得两腿发软,便立刻把文若虚放到石台上坐下。当他转过身,看着冲着自己傻笑的文若虚时,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叹道:
“真是造化弄人,当初我把你赶走,如今却是我把你带回来。”
刘晓静看着眼前这个长满杂草的石台,心中感慨万千,当初这里被村民打扫的干干净净,三十五年过去了,这里竟然变成了废墟,只有石台旁的那棵歪脖子树,长得越发茂盛。
放眼望去,整个火神村已经看不到任何居民,村民的房屋虽然还在,可大都坍塌,反而成了一些鸟兽的栖身之所,这里早已变成荒废之地。
心情沉重的刘晓静踱步在石台周围,往日村民熟悉的身影接连刘晓静脑海中闪现,大家举杯畅饮,载歌载舞,仿佛他们就在身边,不曾离去。
“火神不是原谅我了么,村子为什么没有福泽永禄,为什么没有幸福安康,为什么会降下灾祸。”
刘晓静伤心地说道。
当刘晓静抚摸着那棵曾经吊着自己的歪脖子树时,竟然忍不住流出眼泪,心想:我就是个扫把星,如果当初被烧死,村子就不会变成这样。
在哭泣声中,泪眼朦胧的刘晓静发现巫蛊之家二层有亮光出现,心中燃起希望。便擦掉眼泪,再次背起文若虚,快步走了过去。
巫蛊之家是火神村的圣地,是巫女居住的地方,也只有火神村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当刘晓静来到巫蛊之家的院门前,却发现门是敞开的,木门虽然已经老旧,但都保存完好。
走到院落中央时,内部依旧保持着原样,虽然有些破旧,但还是比较整洁,像是刚打扫过。刘晓静走到院中央,左右观望,发现侧面的火神庙的香炉中飘着香烟,心中这才肯定,这里一定有人。
村民进入巫蛊之家必须先跪拜火神庙,而刘晓静带着外人来已是不敬,便强拉着文若虚跪拜,就在刘晓静起身时,却发现中间的线香却灭了,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又想想不是自己烧的香,心里便稍微舒服点。
这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道:
“请你们出去,这里禁止外人进入。”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反倒让刘晓静内心生出一阵喜悦,忙扭身观看,却没有认出对方。
只见一个身穿紫红色蒙古袍,四十多岁,高大健硕的男人怒目冲冲地站在房屋门前。
刘晓静慢慢走向屋门,却怎么也回忆不起眼前这个男人是谁,这时男人突然向前伸出臂膀拦住刘晓静,厉声道:
“女士你要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刘晓静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眼前这个男人后,心想:三十五年过去了,他不可能还保持的这么年轻。便问道:
“你认识司空白么?”
男人闻听此话,立刻把胳膊放下,惊讶道: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刘晓静此时内心充满喜悦,心想:时间过得真快呀,小贪吃鬼都长大成人了,比当年的白大哥都要高大。便又说道:
“我还知道你叫司空见惯。”
司空见惯此时更加惊讶,眼前这个面露笑容的女人让他感到似曾相识,内心思量:火神村和我一辈的就那几个,她到底是谁呢。
就在司空见惯疑虑中,刘晓静已经踱步到了房门前,正准备踏入其中的时候,司空见惯撒腿跑到刘晓静面前,拦住道:
“这里只有圣巫才能进入!”
这时刘晓静和颜悦色地说道:
“难道我的家都不让进入么?”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司空见惯劈成短路,大脑内一片空白,不知所措,当刘晓静问道:
“巫蛊婆婆,在么?”
这时司空见惯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轻声答道:
“三十年前,巫蛊婆婆便去世了。”
“去世了!”
刘晓静内心或对巫蛊婆婆还是有一些怨恨,虽然是火神选中了她,却是巫蛊婆婆把自己变成巫女。可听到她去世时,却莫名感到忧伤,纵是可以青春不老,也逃不过生死的轮回。
就在这时,跪在火神庙前的文若虚病情再次发作,用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指甲都已抠破皮肤,流出血来,他却浑然不觉,最后燥热难耐,便躺在地上打滚,声音沙哑地叫道:
“热死了,热死我了。”
一只脚还没踏入房门的刘晓静闻声立刻跑了过去,想抱住文若虚,却被他推倒在地。此时文若虚的病情比之前更甚,两只眼睛充满血丝,眼眶泛红,龇牙咧嘴。
看到如此狰狞的文若虚,刘晓静没有胆怯,当她试图再次靠近文若虚时,文若虚竟然用手划破她的胳膊,就在刘晓静因为疼痛去低头捂伤口时,文若虚突然站了起来,七窍冒着白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上身。
当刘晓静再次看向文若虚时,文若虚已经张开双手,如饿虎扑食一般抓向她的胸部,可这时刘晓静已经来不及躲闪,本能地用两臂护在胸前。
紧接着就听见轰隆一声,刘晓静安然无恙,文若虚却躺在地上,原来司空见惯见文若虚扑向刘晓静时,为了救她立刻将文若虚撞倒在地,然后对着文若虚,喊道:
“有我在,你休想伤害巫女!”
可当司空见惯看到文若虚直挺挺地站起来时,后背一阵发凉,心想:这难不成是僵尸么。
被激怒的文若虚立即扑向司空见惯,司空见惯也不敢靠近他,来回躲闪,可文若虚速度极快,最后快扑向他时,司空见惯仗着人高马大,硬生生地将文若虚踢倒在地,心中的害怕在这一刻消散,怒喊道:
“来呀,我可不怕你。”
被踢倒后的文若虚立刻起身,继续扑向司空见惯。就这样文若虚被踢倒三次后,心疼他的刘晓静叫道:
“司空见惯不要踢他,他是我丈夫。”
此时司空见惯内心已经完全不怕文若虚了,甚至和文若虚“玩”的不亦乐乎,听刘晓静这么一说,瞬间感到一阵惭愧。
再次站立起来的文若虚头顶突然不断冒着白烟,口中长出四条獠牙,指甲变长,鼻子里喷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司空见惯,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司空见惯。
这一次司空见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面对扑向自己,眼看就要抓住自己双肩的文若虚,司空见惯慌忙往后急退,虽然躲了过去,但自己也已坐倒在地,就在他急忙转身站立的那一刻,就听见撕心裂肺的一句吼叫声。
就在司空见惯转身的瞬间,文若虚竟然没有先站立起来,而是直接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屁股,死死不放。
疼的司空见惯嗷嗷直叫,想用拳头捶打文若虚时,刚抬起来又放了下去,他不想伤害文若虚。此时就见他两手握拳,表情扭曲,牙齿紧咬,似笑似哭地看着刘晓静。
刘晓静此时也觉得过意不去,突然说道:
“快把他送到圣泉去。”
刘晓静刚说完,刘晓静就觉得身边一阵风刮过,司空见惯和文若虚双双不见。当她跑到后门时,竟然也不见两人踪影,便立即叫道:
“文若虚,司空见惯。”
片刻后司空见惯从圣泉里冒了出来,低头摸着屁股,惊喜道:
“太神奇了,一点也不疼了。”
“文若虚,去哪了!”
司空见惯这才意识到文若虚不见了,立刻对刘晓静说道:
“圣巫别着急,他应该就在我附近。”
圣泉并不深,最深处也不过1.5米,司空见惯潜入水中,摸索了一会却没有发现文若虚,内心也慌张起来。
而刘晓静见到司空见惯独自从水面冒出时,面露难色,心中变得更加慌张,就想跳入圣泉,亲自寻找。
就在这时,文若虚从圣泉边上冒出来,看到准备往下跳的刘晓静,便有气无力地说道:
“晓静?”
当看到文若虚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刘晓静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立刻跳入圣泉,想把他扶上来。
圣泉并不能祛除情兽丹的药效,文若虚体内的情兽丹其实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只是体内含有赤鬼身上的鬼火,圣泉只不过是吸收了这部分鬼火,至于圣泉可以治疗火伤,这便是火神的缘故了。
由于情兽丹透支身体太甚,已经损伤元阳,圣泉并不能帮文若虚恢复如初,他能恢复理智,已属奇迹。
刘晓静试图把文若虚抬出圣泉,而他却像个牵线木偶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在时,司空见惯已经走了过来,弯身说道:
“圣巫,让我来吧。”
刘晓静点头同意后,就见司空见惯蹲下,一手拉住文若虚的手搭到自己脖子上,一手架住他的腋下,轻轻松松把他抬出圣泉。刚走进房间,就听司空见惯问道:
“圣巫,把他放到哪里?”
一直在旁搀扶的刘晓静,四顾看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并没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便说道:
“去二层卧室吧。”
从木台阶上了二层,眼前的布置让刘晓静感到那么熟悉,除了家具破旧外,陈设物品和离开时一模一样。
刘晓静走到床铺前,本想把床铺收拾干净,却感到惊讶,被单和床单上一点灰尘也没有,心中疑惑:难道这里有人住么。便转身向司空见惯问道:
“有人在这里住么?”
司空见惯随口答道:
“没有,这里平时都没有人来。”
刘晓静没有继续问下去,便把文若虚扶到床铺上休息。文若虚躺下后,还不忘感激,有气无力地对司空见惯说道:
“谢谢你,小兄弟。”
司空见惯此时还为之前踢踹文若虚感到自责,便立刻憨笑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文若虚此时两眼已经快眯成一条线,看着坐在床头,越来越模糊的刘晓静说道:
“晓静,见到你,我好高兴,好高兴。”
刘晓静此时好想把一肚子的话倾倒出来,可看到已经入睡的文若虚便欲言又止,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后,安静祥和地看着文若虚。
这几天,刘晓静的心情就如坐过山车一样,如今看到文若虚恢复正常,压抑的内心这一次才放松下来。与爱人相见是自己的日思夜想的期盼,可与所爱之人的健康相比,这似乎又不算什么。
司空见惯此时也觉得自己帮不上忙,看窗外已经暗了下来,便和刘晓静打招呼离开。
刘晓静没有让他离开,而是示意他到楼下说。
整个一楼并没有任何座椅,司空见惯给刘晓静找来墙角的一个蒲团,深表歉意地说道:
“圣巫见谅,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椅子。”
刘晓静并没有接过蒲团,神态严肃地说道:
“感到歉意的应该是我,按理说平时你们是不能来到这里的,这里有什么东西,你们自然不知道在哪。”
司空见惯此时才意识到已经违反村规,慌忙跪倒在地,道歉道:
“请圣巫恕罪,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这都是我父亲的安排。”
没有得到巫蛊之女的允许,村民不能随便进入巫蛊之家,否则将被处以火刑,将违反村规的村民,用火焰鞭抽打。
“我不会处罚你的,快起来。”
刘晓静想把司空见惯扶起来,他却把头死死贴在地板上,死活不肯,在司空见惯心中,在每个村民中,擅闯巫蛊之家是对巫女最大的不敬。
这时刘晓静也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心想:村子虽然没落了,但是村民心中对巫女的敬仰却没有消失,可村民真的是敬仰我么,他们只不过是敬仰超越自然的力量罢了。
此时就见刘晓静“吭吭”了两下,态度严肃,声音响亮地说道:
“司空见惯,我以巫蛊之女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站起来。”
话音刚落,还在蜷缩身体如同一块巨石的司空见惯,立刻站立如松。
刘晓静让司空见惯坐下后,自己也坐在蒲团上,此时她也想休息一下。接着就像唠家常一样问道:
“你父亲他还好吧,村子的人怎么都不在了。”
这时司空见惯默默低下了头,说道:
“父亲他已经不在世了。”
“自从村里灾祸不断后,村民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在母亲的执意要求下,父亲最终也搬到山下城区。
来到城里后,父亲每月坚持去火神村一趟。前两年父亲因为年龄大了,疾病缠身,腿脚不便,就没有再去村子,没过一个月,父亲就因病去世。
临终前,父亲跟我说,他本来是不相信火神的,可后来他发现,村民对火神的虔诚信仰,却可以让大家友爱互助,而巫女正是团结村民的纽带。
最终父亲要求我每个月去火神村祭拜火神,并打扫一遍巫蛊之家,直到巫蛊之女重新归来,他说那时……”
说到这里,司空见惯脸上闪出一丝冷笑,接着说道:
“他说那时,村民就会再次回到火神村,大家又能在一起生活了。说这一句话时,我看到他眼中闪着光芒,当晚父亲便离开了。
这两年来,我便按照父亲的要求,每月过来一次。我之前从来没有相信过火神,觉得那是骗人的,可这两年来我却渐渐明白父亲的话,那是信仰的力量。火神只是一个精神寄托,也可以是水神,可不管信什么,信仰会让人追求真善美,就像父亲临走时,都没有忘记和村民一起生活的美好回忆。”
“那你有相信这种力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