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郎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是家中的独子,父母都是农民,父亲叫武文,魁梧高大,小学没有毕业,没什么文化,因为种地挣不下钱,便跟着老乡外出打工,母亲叫孟二娘,身材苗条,美丽贤惠,是个文盲,留在村里种点地,养些鸡鸭,全家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其乐融融。
武三郎从小就比较内向,不喜欢外出玩耍,总喜欢是一个人待在家中自娱自乐。武三郎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过年,因为过年父亲就会回来,而且总会给他带回来玩具和糖果。
让武三郎最难受的日子就是父亲年后要外出打工的那一天,在父亲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武三郎总是拉着父亲睡觉,不想让父亲出去打工,比起玩具,他内心更希望父亲留在身边。可是每次不管自己起来多早,睁开眼却看不到父亲,他每次都慌忙往外跑,每次都站在门口扶着门框发呆,想着长大一定去父亲打工的地方找父亲。
在武三郎六岁的时候,是武三郎最开心的一天,那年父亲夏天就回来了,这次父亲带着他和母亲一起外出打工,而父亲打工的城市就是水月城,他们居住的地方就在凤阳沟。来到凤阳沟后,全家先后搬了三次家,不过都没有离开凤阳沟。
如果没有来到凤阳沟,武三郎也许会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平平淡淡地度过自己的一生。可来到城里后,武三郎慢慢变得沉默寡言,感觉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尤其上了小学后,老师和一些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有些“坏孩子”就开始欺负他。
可这些苦他都没有和父母说,因为武三郎看到父母太辛苦了,父亲在煤矿上班,回来就倒头睡,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母亲在张罗。懂事的武三郎从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只是写作业让他头疼,别人家父母有文化,可以辅导孩子写作业,而武三郎只能自己琢磨,所以上课时他从来不走神。
对于学习上不能辅导孩子,贤良的母亲也很自责,可武三郎从未怪罪母亲,他知道,那是因为姥娘重男轻女造成的。
整个学生时代,武三郎几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武三郎考入一本大学,得知录取的那一刻,武三郎从未忘记,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如此高兴,这也是他第一次见父亲和母亲都留下了眼泪。听说上学那里比较冷,母亲还想亲自为武三郎制作了一条红围巾,一向吝啬的父亲得知后,竟然买了最好的羊绒线。
想到自己和父亲一起围着母亲身旁,看着母亲织毛衣的场面,武三郎不由得弯下腰,双手掩面,似乎想压抑中内心的痛楚,可是眼泪在这一刻泉涌般倾泻而出,结结巴巴地叫着: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上了大学,武三郎更加努力,并没有谈女朋友,沉醉游戏,而是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他想通过好好学习找到一份好工作,不让父母为自己担忧。
由于学的是生物医学工程专业,武三郎22岁毕业后,便顺利来到一家叫木木丽雅的科技跨国公司,主要研究开发纳米脑机接口设备s-kod。
自从进入这家公司,武三郎除了第一年除夕回了一趟老家,接下来的两年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这倒不是为了那几百万的年薪而努力工作,而是武三郎太喜欢这份工作了,同事们从来没有轻视他,领导也没有刁难他,整个公司气氛和谐。
更主要的是这份工作让武三郎特别有成就感,尤其第三年,s-kod的研制得到突破性的进展,成功激活一位植物状态的病人的脑神经,设备显示,病人激活的脑电波正通过脑机接口,传达到液晶显示屏上,只是屏幕上面的英文字母,并没有组成任何有效词组。
最后公司开会商讨解决方案,最终武三郎提出用汉字的方案,得到通过,并任命武三郎为研究小组的组长。激动无比的武三郎从此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基本睡在单位,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让武三郎带领的小组在不到三个月的研发实验中,得到突破。
当晚s-kod成功和植物状态的病人沟通,病人在设备液晶屏幕上,打出“谢谢你,辛苦了”,而武三郎却看不到了,因为他趴在病人的旁边睡着了,因为“过劳死”,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
当父母得知武三郎死去的噩耗后,孟二娘当场昏死过去,好在邻里乡亲帮忙照顾,武文才得以独自去料理儿子后事。
武文去了武三郎所在的公司后,公司领导招待了武文,并全力配合善后事宜,热心的同事还把那条红围巾帮忙收拾好,给了武文,因为同事们发现武三郎总是小心翼翼地把红围巾放到一个盒子里,同事们还风趣的调侃道:
“那一定是初恋送的礼物吧。”
武三郎听了后,也只是呵呵一笑。
在尸体处理的问题上,老实善良的武文接受了在当地火化的建议,最终带着武三郎的骨灰盒和一条红围巾返回家乡。
武文回到家乡后,思念儿子心切的孟二娘见到他便着急问道:
“三郎,在哪?”
武文脸色凝重,没有回答,从来没有生过气的孟二娘,拉扯着武文,大声叫道:
“三郎放在哪了,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武文见到如此生气的孟二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便从黑色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两眼无神地看着盒子,说道:
“在这。”
孟二娘看见骨灰盒时,拉扯武文的双手渐渐放下,身体晃了两晃,双目紧盯着骨灰盒,双手捧起骨灰盒,有气无力地,说道:
“三郎没了,没了……”
这时从院子进来的邻居王大婶,忙指着武文生气道:
“孟嫂已经够虚弱的了,还不让她回屋躺下,再着凉了,你还让她活不活了。”
没有想到耿直的王大婶这么随口一说,孟二娘当晚就离开了人世,但绝对不是因为着凉了。
武文当晚刚把儿子的灵位摆好,第二天清早发妻子脸色苍白,先是迟疑了一下,当确定妻子死后,像个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叹了口气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妻子的后事。
邻居们得知后都来帮忙,可让大家不解的是武文得知妻子死后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大家都认为他是悲伤过度,但有些好事的邻居李二狗竟然当着武文的面,窃窃私语道:
“他一定天殇星转世,生来就是要克死自己的亲人。”
王大婶听后,大声骂道:
“二狗子,我看你才是天殇星转世,武文当初还帮过你,你就这样说他,不得好死。”
恼羞成怒的李二狗立刻反驳道:
“你还说我,孟二娘对你那么好,不也被你诅咒死了。”
这话一说,气的王大婶举起拳头就要打李二狗,瘦小的李二狗趁机便跑了出去了,武文却充耳不闻,只顾干自己的事。
一切消停后,武文径直去了花圈店,他不想让邻居们帮忙了,决定花钱找专人帮忙料理白事,和花圈店主商量好后,临走前说道:
“棺材换成最大的,哪怕简单点也行,至少能容下两个人。”
店主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头,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赶制那样的棺材,至少要三倍的价格。”
“钱好说,最好明天就能做出来。”
“那只能做的简洁一些,但是价格不变。”
“没问题。”
武文付钱的时候,又多给了一倍,就见他问店主要了一只笔和一张纸条,折叠了三下,说道:
“把这张纸条也放到我媳妇的棺材里,现在不能看,等您亲自送过棺材去的时候,再打开看。”
说完便回家守护在妻子身旁,当晚无人的时候,武文把武三郎的红围巾放到骨灰盒旁后便坐在妻子旁,失声痛哭,流泪不止。从夜晚哭到什么时候,没有人得知,只知道邻居李二狗过来时,发现武文坐在妻子面前一动不动,过去叫他时,李二狗的魂魄差点吓了出来,只见武文两眼之中,竟然流出血来,鲜红的血液在脸上已经凝结。
慌了神的李二狗扭头就往外跑,不一会把其他邻居叫来,胆大点的王大婶在众人的怂恿下靠近武文,想把手指放到他的鼻孔处时,武文突然动了一下,王大婶瞬间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听见“扑通”一声,武文躺倒在地。
屋内一阵骚动后,便都静了下来,邻居们慢慢围了过去,此时大家才发现武文已经死去多时,顿时屋内发出一阵阵唏嘘哀叹声。短短两天,夫妻二人相继离世,有些迷信的人便说这一定是孟二娘放不下武文,把他带走了,还有人说武文上辈子欠下孟二娘的债还完了,两人一起投胎转世去了。
由于武文夫妇在这里没有亲戚,最终居委会带领邻居们主持夫妻俩的丧事。棺材也在花圈店主的赶制下,当晚亲自送了过来。可是准备把二人入棺时,大家犯愁了,虽然眼前这个棺材足够放两个人,可按当地习俗只能再准备一个棺材。
花圈店的老者叫袁天魁,六十多岁了,不苟言笑,他从十五六岁便开始帮人抬棺建坟,据说只有八字特别硬的才能做这一行。
凤阳沟这一带的白事基本都由他主持,想起武文多付了一份棺材钱,知道武文为人正直,况且自己也不想多收死者的钱,便对众人说道:
“我再多准备一口棺材就是了。”
可还等大家称赞老者的义举时,就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惊雷,直接砸向庭院中心,整个屋内瞬间充满刺眼的光芒。屋内的人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个个被吓得呆立在原地,两腿直打颤,尤其李二狗被吓得差点昏死过去,尿湿的裤子一直往下流着水滴,就听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武……武大……哥……”
原来武文此时竟然站了起来,对,是站了起来,只是他没有说话,而是双眼死死盯着花圈店的老者,那双血泪沾满脸颊的面庞,让见多识广的老者也渗出一身冷汗,紧接着武文再次倒地,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回过神来的老者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内心不断思考这其中的缘由,心想:诈尸我也见过,可武文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为什么我说送一口棺材时他起来了,而且伴随着天雷,难道……
老者来回在这口棺材前踱步,突然想起武文给的纸条,便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来,展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摇头,叹道:
“哎,真是个痴情的人。”
只见纸条上写着:
“把我和妻子一同葬在这口棺材里,不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这时王大婶问道:
“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又是一声叹气,把纸条给众人看,众人后背直发凉,武文原来早就做了必死的打算。
就见老者用手放在武文眼前,往下一滑,说道:
“安息吧,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
就在老者拿开手掌的时候,武文依旧睁着眼睛,这让老者迷惑不解,又试了两下,武文双眼依旧目光如炬。
老者此时突然眼泪湿润,继而起身,声音洪亮干脆地喊道:
“准备入棺!”
夫妻两人被抬入棺材时,一切准备就绪,准备订棺时,老者看了武文最后一眼,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武文竟然闭上了眼睛。
夫妻的后事料理完后,这里便没有什么人来光临了,因为总有人说这里闹鬼,有的人说半夜这里听到哭泣声,有的人说看到里面有灯光,还有的人说看到武三郎在门口转悠,还冲他打招呼……
各种各样的传言让本就安静的宅子,变得更加幽邃,人人避而远之。
从武三郎死后到双亲下葬,这期间武三郎的灵魂到底在哪呢,说来你们不相信,他在死后的第七天,正坐在火车厢顶部赶往水月城。
那武三郎明明是鬼呀,鬼不都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为什么还要坐火车呢,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是死后第一次做鬼,没什么经验。
因为人死后并不会直接去地府,会有一段时间独自飘荡,由于武三郎是外乡鬼,年龄不大,社会经验不多,不太懂当地鬼界的人情世故,因为没有给所属片区引路鬼的引路钱,被囚禁在单位一层的公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