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林初生的叙述后,这下轮到温无琊松一口气了。
还好还好,只是打伤,只要没有打死,就问题不大,温无琊虽然早就有与正一道翻脸的打算,但时机还未到!
随后他看林初生的眼神,就变得古怪起来,这小子表面看上去老实巴交,但实际上,绝不是什么省心的主!
特别在最后,他分明是将人打伤后,夺走了裘大峪等人身上之物,可偏偏却能平心静气用出“顺走”二字。
温无琊有特意观察林初生说话时的神态,若是寻常人杀了几个同门师兄弟,哪怕自身占理,至少说出来时,语气怎么都会有所波动。
可林初生这里,虽然看起来小心翼翼,但在说自己杀人时,那是连一点波动都没有。
这类人,要么是见惯了生死,要么是道心坚定,已经无所谓对错,所作所为,皆道心所向。
“这小子……大概两者都有!”
温无琊心中嘀咕一句,并不认为这是坏事,反而觉得自己捡到了一块难得的璞玉!
修道之人,总会遇到“你欲杀我,我先杀你”之类的事。
躲?躲不掉的!
躲到最后,终会无路可躲,与其杀一个心神不宁,不如杀一个理直气壮!
修行路,也是一条杀伐证道之路,但欲杀人,需先杀念,杀尽所有动摇道心的妄念,如筑南山!
道心长宁,南山恒在!
正是因为在外门大比中,温无琊看到了林初生有这方面的特质,才会选择他!
包括当初在陈家,温无琊也是这般去引导,希望林初生能恒固道心,在这条修行大道上,走得更远。
林初生也的确有谨记于心,没让温无琊失望,只是能耐有点超出了预料,这出去一趟,把正一道真传都给揍了!
这让温无琊心中古怪的同时,又不禁感慨,大弟子这样,二弟子也是这样,当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感慨之后,温无琊再看林初生时,目光柔和了几分。
林初生则因为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都算不得好事,面对师尊难免有些心虚,所以一直在偷瞄的他,很明显感受到了师尊目光的变化,不由愣了一瞬。
而就是他这副内心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可表面上却是一副“我是不是做错了”的老实样子,让人好气又好笑。
“可有留下把柄?”温无琊忽然又问道。
林初生连忙低头,仔细沉思了一番,将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才回答道:“禀师尊,没有!”
“嗯……!在这一点上,比你师兄强。”
林初生闻言,这才抬头,疑惑道:“师兄,他也……!?”
虽然话没说完,但温无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随即再问:“可有看出对方是正一道哪一道门的真传?”
“张青与弟子对战时,似乎有一道术法最终未能来得及成功施展,他自称‘第七道法’,想来应该是第七道门真传。”林初生回忆着说道。
“第七道门!”
温无琊双眼微凝,呢喃了一句。
可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周遭空间都为之一沉,林初生瞬间感受到了巨大压力,本能缩了缩脖子,只觉师尊忽然之间……有点吓人!
不过这种压抑感,也仅仅持续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只听温无琊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
“十年前,你的师兄也因与一位第七道门真传发生冲突,失手将其打伤,后被对方寻来正一道另一位辟海境长老报复,幸得我及时赶到,才保住上风半条命。”
“为师一怒之下,动了杀心,可正一道第七道主却忽然而至,为师的伤,也因此而来……!”
林初生听着这些话,心中立时凛然,甚至能大概想象出当时的情景,也终于明白,原来师尊与那位第七道主的过节,就在于此!
温无琊缓缓抬头,看向上方沉睡的黑龙,“虽说第七道主修为已臻至神游大境,可若是一战到底,为师……未必会败!”
“但……他是第七道主,是此方上者!”
“再加之上风的伤,已无法拖延,若想及时救他,唯有一败!”
“可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上风体内,被打下了三钉夺道,要么就此身死道消,要么强行将三钉拔除,让道基尽毁,保留下三五载寿元!”
林初生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升腾起一股怒意,因为他听出了师尊话语中的无奈,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那位第七道主,大概已经看出师尊当时因救人心切,一求速败,最终师尊将雨上风师兄带走,也没有阻拦。
但这并不是第七道主的仁心,反而更大可能,是在诛心!
三钉夺道,要么与道同殒,要么失道苟活,第七道主在以这种方式,惩治以下犯上者!
许是想到师尊先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柔和,让林初生觉得与乌先生看自己时,有些相像,他沉默着,心中的那一缕怒火,却越烧越旺!
“但为师偏不认命,所以另辟蹊径,捕来一条龙,以秘法镇压夺道三钉,让上风强行施展道胎化神大法,夺舍玄龙,藏于其内,以龙身为炉,蕴养自身,炼化三钉!”
“你师兄也因此陷入沉眠,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林初生听得一阵惊奇,也抬头看向上方黑龙,问道:“师兄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能将夺道三钉尽数炼化,自能苏醒。”
温无琊叹息一声,随即重新看向林初生,道:“告知你这些,并非想要你做什么,而是希望你能明白一点,举头有上者,道谋至上者!”
“切记,是谋,先谋,再求!”
这一席话,让林初生看温无琊的眼神,也变了,终而坚定开口。
“弟子……记住了!”
温无琊笑了笑,而后再次伸手,又是一指缓缓点在林初生眉心。
“我悬道山,以道术闻名,除了传功阁各类繁多术法之外,真正闻名的,是两则道法。”
“其一,是悬道山上,古碑遗迹篆刻的千化万道法!”
“其二,便是为师此刻要传你的……斩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