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蝉家门口的医院是c市医学院附属医院,分院已经搬到开发区,但比较好的科室还留在老院。沈蝉建完档,挤进电梯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老人的窃窃私语。
“太可怕了。刚刚那个人都泡胀了。”
“就是,听急诊说是心脏病突发。看上去那么年轻怎么就心脏病了?”
“现在的年轻人,成天作天作地,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作孽啊。”
应该是有个年轻人溺水身亡,沈蝉想着,最近自己身边果然不太平。
沈蝉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红珊瑚手串。她是夏天生的,她的孩子预产期也在夏天。过了今年夏天,本命年就结束了。
那时候,希望自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回到家,沈蝉刚出电梯就看到了陆晏璋的医生和一个女护士。女护士身边停着一台可移动推车,车上放着一台大大的机器,家庭医生正站在602门口耐心地打电话。
“好吧。我等着。”医生抬起头,正好看见沈蝉。
“老板,沈小姐回来了。”
不知陆晏璋说了什么,医院频频点头,然后恭敬地挂断了电话。
“沈小姐,您该做常规检查了。”
家庭医生面朝沈蝉迎上去。
身后,护士用脚踢开了手边机器的轮子刹车。
虽然沈蝉不习惯拒绝被人,但她还是捏捏肩上的包袋,平静地对医生说:“大夫,我已经在附属医院做完检查了。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麻烦您转告陆先生,以后我都会在门口医院产检。”
沈蝉说完,看到医生的眉头稍微皱了一皱,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好的,沈小姐。如果您有任何问题不方便就医的话,请随时给我电话。”医生保持着一贯的风轻云淡,回头朝护士点点头,护士朝沈蝉鞠了个躬,推着推车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一层按键。
“沈小姐,再会。”
“再会。”
沈蝉露出淡淡的笑,打开了602的门。
换衣服,消毒,喝水。
接龙第二天,小区就给业主换上了新空调。
沈蝉吹着空调一手抱着杯子喝水,一手划开手机。
“热!”
一个火苗带着令人吃惊的消息让沈蝉差点把水杯掉在地上。
“今晨,c市原财神爷严存根胞弟严存银,被发现溺死在酒店泳池。初步判断起因为酒后心脏病突发。”
片刻后,沈蝉感到胃里的热水在一点点变凉。
年二十九她跟严存银在超市发生了口角,初五他就心脏突发溺死了。
这真的是巧合?
严存银那张毫无生气的、病态的脸闪现在沈蝉眼前。
沈蝉心里升起女人特有的直觉,这恐怕不是巧合。
难道陆晏璋派人盯着她?
沈蝉害怕的赶紧环顾房间四周。
不至于。
忽然,她想起对面楼上阳台,那个在夜里闪烁的奇怪的红点。
会不会那不是用来防止小偷的,而是用来监视她的?
这个疯狂的念头一旦在脑子里发了芽,就像不停生长的植物,时刻消耗着沈蝉的能量。
她开始坐立不安,甚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陆晏璋能干的出这种事情。
他一开始就不是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沈蝉手指冰冷,她本能的抱着水杯取暖,可是水杯里的水也凉了。
沈蝉只能起身去接热水。
看着冒白烟的热水注入杯子,沈蝉忽然气不打一处来。
把水杯“嘭”地放在桌子上,沈蝉大步走到窗前,盯着对门阳台,忽然抬起胳膊,“哗啦!”一声拉上了窗帘。
“混蛋!”
沈蝉心里骂着。走到厨房,随手提了一提沈兰芝带来的补品,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陆晏璋安排在沈蝉对面楼上的保镖怎么也不会想到,大白天的会有客人上门。而且这个客人还是他家太太。
保镖百无聊赖,沈蝉来时正吃着外卖刷手机。
“您找谁?”
保镖通过门口监视屏幕看到沈蝉,忽然变了脸色。
“请问陆晏璋在这里住吗?”沈蝉提着礼物冲着屏幕说。
“女士您找错了。”保镖只用了几秒钟就恢复了一贯严肃的表情。
“抱歉打扰了。”
沈蝉提着礼物下了电梯,男人那种说话的语气她太熟悉了。
陆晏璋的保镖个个都惜字如金,绝对不多说半个字,而且说话语调没有起伏,像一条无聊的直线。
漫长的午睡,屏幕里的沈蝉终于拉开了窗帘。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端着水杯迷迷糊糊地往客厅走。
忽然一个趔趄,沈蝉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毯上!
身体团成一团,沈蝉不动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沈蝉默数到十,木门被踢开了!
然而门并没有像保镖想象中的那样哐啷扑在地上,而是猛地靠在了墙上,门没上锁,似乎早已虚位以待。
草!保镖在心里骂了一句。
沈蝉站起身,面向站在走廊上的保镖,给了他一个笑脸。
“进来坐,把门关上,外面冷。”
“太太,不敢。”
保镖双手交握在背后,两腿分开低头站着,一幅受训的模样。
“你也是奉命办事。但从今天起,你告诉陆晏璋,我不需要他的关心。休想拿任何东西束缚住我。”
沈蝉双臂抱在胸前,做出防守的姿态,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和慢慢滋长的敌意。
保镖一脸为难,果然没有任何回应。
“你给陆晏璋打电话。现在就打。”
沈蝉走到保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
保镖是陆晏璋在旧金山孤儿院里养大的,从小就只听命于陆晏璋一个人。
然而,他跟随陆晏璋十几年,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如此用心。
保镖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你不打?好!我打!”
沈蝉的紧张瞬间被敌意和愤怒替代。
她拿出手机,找到最近通话页面,划了几下才在页面下方找到陆晏璋的号码。
此刻,陆晏璋正坐在纽约寸土寸金的第五大道顶层,跟心理医生吃简餐。
“你一年从我口袋里拿走八位数,就请我吃这个?”
陆晏璋看着盘子中的白人饭,胃口大减。
“陆,如果现在坐在你对面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那个闪电,那么,现在盘子里、即使只有一块硬面包,你也一样甘之如饴。”
心理咨询师说话总是一言直击要害部位。
陆晏璋点点头,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他在咨询师面前可以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脆弱。
“你的安眠药用完了?”
“我掌控不了自己的睡眠,也掌控不了沈蝉。”
“陆,对周围事情的掌控确实可以带给我们安全感,但,那不代表你要掌控全部。”
“总有你不能控制的东西。比如睡眠,比如女人的感情。”
咨询师看着陆晏璋的表情,声音很轻,然后她起身,给陆晏璋换了一杯热咖啡。
“你是华人,华人中有很多非常有智慧的词语。比如顺其自然。”
咨询师是个白人女性,标准的美国精英家庭出身的精英知识分子。他们一提起中国古老的哲学,脸上总是显示中一种神秘的崇拜。
“陆,顺其自然不是承认你软弱,而是和解。跟睡眠和解,跟感情和解。咖啡要凉了。”
陆晏璋捏起杯子,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