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淑妃这才冷静下来,“既如此,那本宫便派人亲自教导她。”
沈时韫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和淑妃纠缠,便道:“母妃既有打算,传她前来便是。儿臣还有公务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明婵那样的个性,学点规矩礼数、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毕竟京城比不得黔州,不能由着明婵像个乡野村姑般,不然丢的不只她的脸,也是王府的脸。
淑妃的心情这才稍有好转,颔首让沈时韫离开。
*
明婵今儿睡了大早,起床后才发现院子里已经换了一批新人。
许是昨日的闹剧奏了些效,这次的丫鬟婆子们倒是勤快些了,没再出现叫人不应的情况。
伺候她起床梳洗的丫鬟叫百合,看上去倒是机灵殷勤。
“琼玉呢?怎么没见她?”明婵随口问了句。
百合答道:“琼玉偷懒耍滑,怠慢王妃,已被沐姑娘打发出府了。”
“真是可惜。”明婵惋惜道。
百合微微一顿,“王妃为何如此说?王妃可是想找她出点气,奴婢可以为王妃效劳。”
“我哪有如此残暴?”明婵一笑,“我只是觉得她还算听话,留在身边也挺好,却没想到有人竟比我还希望她消失。”
百合干笑两声,“王妃真爱说笑。”
用完早膳,明婵准备出门。
她昨日得了些银子和首饰,正好可以去城里逛逛。
还没走出院子,百合就殷勤贴上来,“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出门买点药材。”
“王妃买药材做什么?”百合问。
“我今日睡不安稳,想用药材做点香包安神。”
“王妃竟然还擅长岐黄之术吗?”百合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明婵扫她一眼,“我在黔州跟当地的赤脚大夫学过一些。”
“听闻黔州地势偏僻,荒无人烟,竟然还有懂医术的大夫。”百合状似无心道。
“只是偏僻而已,又不是真的没人。因为地势偏僻,本地人自己也有不少流传的土方子。”
“王妃你要去抓的药就是土方子吗?奴婢也好感兴趣,想跟王妃学。”百合一脸天真作派。
明婵却道:“那你先交一百两的学费,我便悉心教授。”
“……”
百合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明婵的耳边终于安静了,迈步走出翠萝院。
百合赶紧跟了上去“王妃,奴婢陪你一起去吧!外面鱼龙混杂,若是王妃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不好交代。”
明婵并未阻止,“你要跟来就跟来吧!”
主仆两人来到城中的药材铺,明婵抓了些药材,又去香料铺买了些香料。
就在明婵想去银楼看看时,不巧被人寻了回去。
“王妃,赶紧回府吧,宫里来人了。”
明婵纳闷,回府一看,果真是未央宫派来的人。
“明小姐,淑妃娘娘有请。”传话的太监捏着一副细声细气的嗓门说道。
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
“不知娘娘叫我何事?”明婵问。
那太监道:“我只是个传话的,怎知娘娘的打算。”
明婵知道自己问不出个所以然,简单收拾了下,就跟太监一起进了宫。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在这之前,她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能踏入这座高墙的一天。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明婵看着重重叠叠的高墙,莫名就能感受到一种被困在笼子里的压抑感。
她被太监带到了未央宫。
宫殿内,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头戴凤冠,神态威严,正端着一只碧玉茶盏小口喝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明婵知道这位应该就是楚王的生母,淑妃娘娘。
“见过娘娘。”
明婵对座上的淑妃行了个礼。
随即砰一声,是茶盏被狠狠放在桌上碰撞出的声音。
座上的女人冷声问道:“这便是你对本宫的态度吗?”
明婵不明所以,认真问道:“不知明婵错在哪里,还请淑妃娘娘明示。”
“跪下!”淑妃下令。
明婵听话地跪了下去。
“身为殿下身边的人,连点规矩礼数都没有,明家没有教导过你么?”淑妃一派威严。
明婵如实道:“回娘娘,我母亲早亡,确实没人教过,还请娘娘恕罪。”
“你现在倒是听话,既然你没人教养,那今后每日便来宫中学习礼仪规矩,免得在家不懂伺候人,在外尽丢楚王府的脸。”淑妃道。
说罢,便让柳嬷嬷带她下去,好生教养。
明婵倒是恭顺,对此并无一句怨言,也未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仿佛她就是个听话的木头人,由着人随便摆弄。
因为她太过配合,淑妃竟也没找到能大做文章的机会。
淑妃只好让柳嬷嬷变着花样折腾。
从走路、说话、吃喝到行礼等,都得严格按照礼数来,稍有出错,管教嬷嬷便要动戒尺打人。
而淑妃就在一旁坐着,吃着点心喝着茶,亲自监督了她一天。
淑妃很快发现,这明家庶女看着笨拙,但学起来却很快。
一点都不像不懂的样子。
她听话,服管教,淑妃监督了一天,也没寻到可以借机狠狠惩罚她的机会。
教到后面,柳嬷嬷都感到累了,这明家庶女却仿佛还有用不完的充沛精力。
淑妃很快就意识到,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明家庶女不可行。
这明家庶女从小在明家就不受宠,定然吃过很多苦头,也做过很多苦活。
那些服侍人的规矩,她不是不懂,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这种人就像最卑贱的野草,精力旺盛,生命顽强。
眼看着飘起了雨,正好淑妃也坐得累了,便道:“今日就到此,规矩不能废,这些礼节你得记好了。”
明婵恭敬应了是。
“明日卯时来宫中请安,接下来该学点琴棋书画了,楚王府没有目不识丁的主子。”淑妃道。
明婵应下,拜别淑妃。
等到从宫中离开时,明婵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些约束女子的繁杂规矩,真是要她老命。
雨点越来越急,明婵也没有伞,只得匆匆往回跑。
跑了一小段路,她实在跑不动,便放缓脚步。
淋就淋吧,跑也是淋雨,走也是淋雨,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她将手放在小腹上,有几分踌躇。
雨丝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将她困在了中间。
忽然,头顶罩过来一把伞,将围困她的雨截住了。
明婵转过头,对上一张清秀儒雅的脸。
伞的主人眸光幽深,却又不失温润,浅褐色瞳眸倒映着她惊讶又狼狈的脸。
“好久不见,小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