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大人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大家都在一个地方生活,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里有什么……郡主?
这小姑娘不认识,小伙子也不认识,但是郡主?
这小姑娘是郡主?
郡主给他们煮饭,给他们洗衣,给他们制作各种便利之物,照顾伤员,陪他们聊天,他们在忙碌之余总能看见一抹欢快的身影,不知不觉就驱散了心中的那丝焦虑。
而带给他们这些的人竟然是郡主吗?那种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皇室中人吗?
众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郡主啊!
而还抓着凤汐离胳膊的花大娘更是惊愕的张着嘴,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就这个弱不禁风,邋里邋遢的小丫头?
县令大人江采清刚直起腰,就眼尖的发现这个胖女人还抓着郡主,眼皮一跳,高声怒斥:“还不放手?!”
花大娘浑身一哆嗦,左手无意识的就松开了,旁边有人立马就把凤汐离拉到了身后。
“郡主,郡主饶命啊!”花大娘嗷的一嗓子就跪下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凤汐离揉着胳膊,气的头晕,问她,“你说的小然是谁?”
她低头沉默了半晌,小声地道:“是我的小孙子。”
这下轮到凤汐离沉默了,“你家很困难?”她有些疑惑。
花大娘还没开口,就被旁边的一人抢了去,“泽春城谁家困难她家也不会困难!她花家可是出了名的乡绅世家。”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形健壮,一件灰色的旧袄,袖子卷起了半截,正在卸着一板车的白菜,刚刚院子里的事他也看的一清二楚。
“用得着你多嘴!”花大娘还真的姓花?凤汐离呆了一下,转而想到她家竟是乡绅?
那怎么还会惦记她做的肉粥?
“昨晚我做的粥是不是被你私下装走了一部分?”
她蹙眉,那粥是给大家煮的,不是让她中饱私囊的!
原以为是她家十分困难没饭吃,没想到还是富甲一方的乡绅,简直有辱斯文!
“说啊!郡主问你话呢!”刚刚抢答的男人再次发问,好似跟花大娘有仇一样。
“我,我,我没……”低着头的人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正想蒙混过去,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吓住了。
“你若还想扯谎,难道是想我们去询问你家的小孙子吗?”凤汐离对这人十分无感。
“不,不,别去,我说,昨晚的那半锅粥是我装走的。”花大娘跪坐在地上,不就是偷了一点吃的吗?
怎么就好像她十恶不赦了呢?
众人心惊,她可真有能耐啊!半锅粥都装走了?
“今日非要我煮四锅粥又是怎么回事?”凤汐离又问。
总不会是她现在有经验了,要整锅端吧?
四锅粥?众人又惊了一瞬,一锅粥就够二十几人吃了,四锅粥得多少人吃?
这花大娘要干什么?
“我就是想多叫点人来吃,大家都挺辛苦的。”她有些怯懦的道。
这时,院子里跑进来一个小兵,附耳跟江采清小声地说着什么。
只见县令大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愤恨的眼神直射花大娘。
“你这该死的妇人,是想把整锅粥运到城南,好卖给那些不知情的人吗?”
城南那边的摊位都摆好了!
众人闻言三度震惊,面上却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这大娘想让郡主给她凭白干活,还想把他们的免费肉粥偷走去赚黑心钱?
这种不义之财她也能安心的拿?
难怪花家这么有钱,赶情都是这么压榨来的?
凤汐离扶额,还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大人,后面的就交给你了。”她远远地看见元日在一隐蔽处跟自己招了招手。
不等江大人回复,她就往院外走去。
“郡主,主子回来了。”元日目不斜视的小声说着。
凤汐离呼吸停了一瞬,抖着嗓音哽咽道:“他在哪?”
“在丞相大人那里汇报,我带您去等他。”元日话就像是温泉,暖暖的流遍了全身。
沐蓝寻一直没怎么在泽春城停留,所以也没给他安排什么像样的屋子。
到了地方,还是一顶简易的帐篷,凤汐离轻轻掀帘进去,没走几步,丝丝缕缕的沉香就直往鼻子里钻。
熟悉的味道让她眨眼间就酸了鼻子,为什么她跟沐沐总不能安安生生的过几日呢?
帐篷里没什么家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还有一张软榻,其他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这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所以这些孤孤单单的家具也有了温度,像是一个个不爱说话的家人一样静静的陪着她。
她卸下心防,任由自己松掉了紧绷着的那口气。
门外守着元日,而且一会沐沐就回来了,她脑中晃着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合上了眼睛。
……
有风在吹,呼呼的,为什么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失重感屡屡传来,凤汐离觉得遥远的声音正在一点一点的远离。
她听不清,也看不见,只有记忆里的那抹味道经久不散。
她嘴角微微一笑,睡得更香了。
而在她不知道的清醒世界里,沐蓝寻抱着她寻遍了泽春城的所有大夫。
每个人都说她只是陷入昏睡了,过几日就会醒来的。
但是,整整七日了!
凤汐离睡了整整七日了!
七日不吃不喝,他想尽了一切办法,但却什么东西都喂不进去!
他一勺一勺喂进去的水从嘴角缓缓流下,更别说那些软烂的米粥。
沐蓝寻眼睁睁的看着她原就苍白的嘴唇上渐渐起了皮,原本还带着点光泽的脸颊变成现在的黯淡无光。
“呼,呼,呼,汐儿,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求你了……”
沐蓝寻跪在她的床边,像是被扼住喉咙一样的喘不上气。
他的额头抵在她的耳边,听着她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他抖着双手,眼底血红,浑身的暴戾吓得元日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汐儿,醒醒吧,不要再睡了,你醒醒看看我,好吗?”嘶哑的声音藏着一丝丝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去趟西林城,怎么回来后她会变成这样呢?
凤汐离身体透支严重,肝气郁结,身体忽冷忽热,对外界没有任何的反应。
沐蓝寻生平第一次乱了方寸,这几日她的气息一日比一日弱,而他却只能看着等着,她虚弱的身体也经不起舟车劳顿,只得僵在原地。
如今他们天高皇帝远,启招帝那边的人根本来不及赶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半天,也许一天,沐蓝寻静静的听着元日汇报着这几日凤汐离的遭遇,眼底酝酿着狂风暴雨。
原来,汐儿透支的身体是为这些人付出的。
原来,汐儿手臂上的青紫是这么来的。
原来,那个人就这么看着……
元日噤若寒蝉,缩在一角,主子身上澎湃汹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有心想要提醒,泽春城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但他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胆说出口。
沐蓝寻缓缓站起身,元日眼角猛跳,主子要发疯了!
“主……”
“阿……寻……”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