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他们这个时代的江湖，字头或帮派，早就没了以前老辈团伙的森严制度。比较随性，默契地遵守谁能带领大家发财，就享有最高话语权的潜规则。
    这一点，在赵东团伙最能体现，没有明确的规矩就是最能打规矩。为什么？东哥不说了嘛，所谓“规矩”二字，谁地位高，谁实力猛，谁说了算。
    可眼下，赵东也有些头疼了，这个规矩不好立，关于如何处理叛徒！
    这次被曹关昭直击要害，最直接的责任人当属雀哥，这个打小带着他们几人一块长大的哥哥。
    还在公安医院的时候，赵东根据外面带进去的消息，整体复盘几次后，就发现问题肯定出在内部。交待朱云务必查清楚，这一查，把雀哥讲漏嘴，毛伟出卖，整件事查的分毫不差。
    原本赵东是想着内部消化，把雀哥扔到个闲职，往后不再参与重大事件也就行了，至于毛伟，交给陈桥宁去处理，反正雀哥也只是认人不清，兄弟们顾念情谊，不会太过责怪。
    可就在赵东跟曹关昭见面后第二天，团伙内部一股雀哥带着小弟一同反水的风就吹开了，连东城的其他小团伙都知道，赵东手下出了叛徒。江湖中人的消息，只需要一顿酒就能传得人尽皆知。
    陈桥宁：“哥，这事有点难办！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放出来的风声。”
    “除了姓曹的还能是谁？妈的，明面上老实，放出风声让咱们内部生乱，老杂毛还真不放过任何能上眼药的机会！”
    复问陈桥宁：“人呢？”
    “狗日的躲在清江，好不容才逮到。”
    赵东：“放了。”
    陈桥宁一愣：“啥？东哥，这...咱们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全因为那小逼崽子眼馋曹关昭的几个硬币，这就放了？”
    赵东：“别激动，你要放过他我还不干。现在风声吹得猛，先把人从我们手上放了，过两天安排场遭遇战，或者直接让艾滋病上，是死是活，看他造化！”
    “明白了。”陈桥宁点头，又问：“那雀哥...”
    赵东燃起根烟，向后靠去良久悠悠道：“你们的意思呢？”
    除了陈桥水和吉祥，其他几人都在办公室，吉祥之前被转出去的项目，没出多大波澜全回来了。本来以赵东等人今时今日在东城的地位，那些甲方就没几个敢来招惹，之前不过都是在抱着侥幸观望，看能不能幸免。
    结果南城的艾滋病才去小石塘的工地闹了两天，叶胖子认怂了。同样是艾滋病来找事，当初赵东处理起来杀伐狠辣，直接把二毛狗送去殡仪馆，叶胖子哪有赵东的胆量，也没那手段和火力。不得已，亲自把合同给吉祥送去。剩下那些一看叶胖子都软了，自己还坚挺啥？纷纷有样学样，主动把合同给吉祥送回来。
    吉祥手上事多，今天没叫他，而陈桥水，则是先去找雀哥。办公室里的几人都是雀哥带着长大的，一时间面面相觑。
    王博合上扇子：“要我说，这事雀哥责任不大，要不还是按原计划，扔个小场子让他管就行了！”
    吴俊：“不行，捅出篓子还升职，下面人会怎么看！”
    作为居中调度人马的吴俊，手底下的小弟最多，管理这一年多以来，积累了不少经验，明白管理黑社会不是管理个常规公司那么简单。
    赵东挠挠头，这就是他最头疼的地方。要是以前，手底下就那小猫两三只，雀哥这事还真不大，自己兄弟内部教育教育就行了。可现在，两三百号小弟看着，要是含糊处理，其他人往后保不齐就会有样学样。
    王博：“那你说咋整？跟电影上一样砍他一只手？老俊你可别忘了，当年你被后山寨子那群傻逼打成熊样的时候，是谁带着弟兄们给你出头的？你刚学手艺那两年，没少挨饿吧？是谁他妈一直接济你的？还有......”
    “滚蛋，我又没说要把雀哥咋样，用得着你翻旧账？老子记得比你清楚。这不商量嘛，既能保住雀哥，又要能震慑住下面人。”
    陈桥宁：“老俊说得没错，我今天过来之前，手下不少人在试探问我，雀哥会被怎么处理？”
    “你咋说的？”
    陈桥宁：“还能咋说，就说了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这家规是啥，到现在我也是懵的。东哥，这事咋整呐？不可能真动雀哥吧？可要不动，下面那么多人看着。
    对了，我今天还专门叫两个人来问了问，他们都说雀哥平常挺目中无人，仗着跟咱的关系，没大没小的，之前咱们没在公司，好像还跟嫂子呛过几次。”
    赵东坐起身子：“目中无人又如何，就冲他带着咱们长大，他就有那资格，这些都是小事。
    让老水先去找雀哥，就是想演出戏给下面人看，我只是担心雀哥不会配合。”
    “啥戏？”
    “反正下面人都知道他跟咱们的关系，不用做太过，让他来夜幕大门口表个态度，让夜幕的人把风再放出去，这件事也就了了。”
    陈桥宁：“难怪今天楼下楼上调来了这么多人，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出了啥事？这态度咋表？”
    “跪着，声泪俱下！”
    几人愣了，这确实不太容易配合，一个三十五六的老爷们儿，大庭广众之下，跪在夜幕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里面这么多小弟看着，让他以后怎么混。
    可转念一想，这还真是最好的自保方式，真要上手段，伤人伤情谊。眼下这个法子，虽然会伤感情，但东哥已经在尽力保全了！
    吴俊沉吟道：“也就只能这样了。雀哥要是看得清楚形势，应该会同意。”
    王博：“我看悬，前几天喝酒，你从他脸上看出一丁点愧意了？有啥说啥，我感觉雀哥变了，咋变的我也说不上来。”
    “咋变？眼红病闹的。”赵东无奈摇头：“几十岁的人呐，还是沉不住气。”
    说到这事，几人心中也有同感，换谁都会眼红。王博问道：“东哥，其实我也挺费解的，咱们旗下这么多生意，咋不单独给雀哥划一块出去，也让他能尽快窜起来，跟咱们一样。我看他在我手底下，有时候确实挺不舒坦。”
    陈桥宁：“东哥不说了嘛，雀哥来的时间还短，一下子上位，下面人不服......”
    “扯淡！”赵东冷笑一声：“这种鬼话老二你也信，这不过是宽慰雀哥而已！”
    “那是为啥？”
    赵东：“生意都是咱们一起弄回来，想给谁就给谁，哪用得着下面人服气。起初只是觉着他资历和经验不够，担心他罩不住。后来嘛......老二，我问你，你现在敢不敢一个人上街？”
    陈桥宁不知道赵东怎么一下子扯到自己，挠挠头：“说出来哥几个别笑话，真心不敢！”
    “笑话个卵，我他妈也不敢！”吴俊愤愤出声，上次就是人带少了，才让一群精神小儿黑了一把。
    “别看我，我向来不一个人出门，不单是我，连玲子要去大学城，我都给她配几个护着。”
    陈桥宁：“嘿嘿，别给你配出顶帽子戴上！”
    “滚蛋！”
    赵东：“别闹了，如果再让你们选一次，是愿意像现在这样整天提着个胆子。还是愿意悄摸悄声就能把钱赚了？”
    “东哥你这话说的，谁不愿意...”陈桥宁话说到一半，堪堪噎住了，几人立即反应过来。
    是啊，谁不想平平安安赚钱？他们几个为什么现在提心吊胆，不就是外面都知道，他们是东字头的几大核心嘛。
    不让雀哥冒头，又带着他赚钱，也才是真正为他考虑。难怪东哥一直不提给雀哥划分码头的事，哪怕现在跟着王博，也只是个存在感不强的辅助。这个行当，存在感跟风险绝对是正比。